还是……冲着他来的？

　　某种存在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甚至……在与他“争夺”这场毁灭的“所有权”？

　　他的“烛昼·时渊龙瞳”深处，金红色的微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极限流转，如同超负荷运转的精密仪器。

　　无声地扫描、分析、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残留的异常能量痕迹，试图解析那转瞬即逝的异样波动的本质。

　　同时，他那浩瀚如星海的精神力更加隐秘、更加细致地扩散开去，如同亿万条无形的、纤细却坚韧的触须。

　　笼罩着整个龙首山脉的每一寸土地，尤其是那些被他早已标记的、护宗大阵能量流转略显滞涩的关键节点与薄弱环节。

　　他的直觉在尖锐地报警，如同绷紧的弓弦——有什么东西，被他之前的行动，或者被这场盛宴聚集的庞大生命能量与情绪波动……惊动了。

　　或者说，他原本打算进行的“清扫”计划，无意中可能触碰到了某个更深层次的、一直隐藏在这片土地下的“脓疮”，或者……一个他未曾预料到的“陷阱”。

　　要终止吗？暂缓行动？

　　叶凌霄脑海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权衡，如同电光石火，随即被他自己彻底否定。

　　眼神瞬间重新冻结，比万年玄冰更冷。

　　已经到这一步了，箭已离弦，岂能回头？

　　无论那是什么，都无法阻挡既定的轨迹。

　　管它那么多，死人才是最令人放心、最不会带来变数的。唯有彻底的毁灭，才能确保绝对的“洁净”。

　　计划，必须加速了。

　　必须在更大的、完全不可控的异变发生之前，完成既定的、彻底的清除目标。

　　叶凌霄的目光再次落回主位上的玉元震以及那六位气息沉凝的太上长老身上，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权衡与复杂情绪彻底消失，只剩下绝对的、纯粹的冰冷与毫无转圜余地的决断。

　　如同手术刀锁定病灶，不带一丝情感。

　　猎杀，该开始了。

　　就从……外围的那些最不起眼、却关乎整体运转的“节点”开始，悄无声息地拆除这座堡垒的支撑点。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迹，悄无声息地向后滑入更深的黑暗里，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甚至没有搅动一丝气流。

　　下一刻，在龙首山脉某处偏僻的、负责监控地脉能量流向的辅助阵法节点处。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几块镶嵌在石壁上的荧光石发出幽冷的光。

　　一名魂王级别的执事正有些心神不宁地值守着，方才广场方向的骚动和那声隐约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让他惴惴不安，时不时抬头望向主峰方向。

　　忽然，他感到脖颈后传来一丝极细微的、仿佛情人低语般的凉意，轻柔得如同秋夜的一片落叶拂过。

　　他下意识地想要转头，视野却骤然陷入无边无际的、纯粹的黑暗，所有感知瞬间被剥夺。

　　意识如同被最高效的橡皮擦彻底抹去的字迹，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过程，瞬间消散归于虚无。

　　没有声音，没有魂力波动，没有一丝杀气泄露，甚至他体内的魂力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软软地向前倒下，却被一股无形而精准的力量轻轻托住，缓缓放平在冰冷的石地上，姿态自然，双目轻阖，面色安详，仿佛只是不堪疲惫悄然睡去。

　　而他镇守的那个阵法节点上流转的微光，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被任何常规监测手段察觉地……

　　黯淡了一丝，仿佛电压不稳般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但其中蕴含的能量似乎流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只是开始。一个微不足道的音符，悄然汇入寂静的死亡序曲。

　　紧接着，另一处负责通讯的山腰哨塔内，正打着哈欠的值守弟子突然捂住胸口，眼球微微凸出，缓缓瘫倒在一旁，像是突发心疾。

　　一处储藏宗门稀有金属资源的仓库角落，正在清点物品的管事无声无息地倚着货架滑倒，账簿散落一地。

　　一处负责夜间巡逻小队换岗签到的亭阁里，等待交接的队长伏案而“眠”，呼吸早已停止……

　　一个接一个相对孤立、魂力等级不高、却如同毛细血管般关乎宗门日常运转与庞大防御体系衔接的“次要”节点上。

　　值守人员以各种“合理”的、难以立刻引起警觉的方式——突发急病、失足坠落、修炼走火入魔——悄然“消失”。

　　他们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警报，没有留下任何挣扎痕迹，如同滴滴清水悄无声息地融入浩瀚大海，归于沉寂。

　　唯有那笼罩整个龙首山脉、庞大而复杂的护宗大阵，其能量的流转，在某个超越常人感知的微观层面，开始出现极其细微却越来越多的滞涩与微不可察的不协调。

　　如同一个精密无比的巨型齿轮组中，被人悄然锉掉了几个微小的齿牙，或者混入了些许肉眼难见的微沙，虽然暂时依旧能运转，但那致命的隐患已然种下，平衡正在被一点点、无声地打破。

　　盛宴之上的喧嚣，依旧在勉强维持，如同潮水拍打着即将决堤的岸。

　　玉元震心中的不安却像藤蔓般疯狂滋长，越收越紧。

　　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再次抬眼，暗金色的竖瞳如探照灯般扫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广场，扫过那些强装欢笑、举止僵硬的宾客，扫过远处被深沉夜色吞噬、寂静得可怕的黑暗山影。

　　一切表面看来……似乎依旧在掌控之中。

　　巡逻队依旧在走动，鼓乐仍在喧闹，酒肉香气仍在飘散。

　　但他没有看到，也无法感知到。

　　在那片狂欢灯火无法照亮、被盛大喧嚣彻底掩盖的深邃黑暗里，一场精准、冷酷、高效到极致的“拆除”作业，正在无声而迅速地蔓延。

　　死亡的阴影，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正一步步收拢包围圈。

　　死亡的序曲，已然奏响，音符轻不可闻，却致命无比。

　　而盛宴中央，那看似威严赫赫、掌控一切的巨龙，对此仍一无所知，只是不安地躁动着，嗅到了风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毁灭的冰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