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还从未见过谢松这般失态。一向稳重的他，此刻竟然也露出了几分焦躁。

　　就在这时，吴志强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快速扫了一眼屏幕，脸色顿时变了。

　　“季阳换卡了，用的是腾跃的GT7200。”

　　“什么？市价3099的卡？”陈华立刻在电脑上查起了价格，“他疯了吗？这成本能赚钱？”

　　范立峰皱眉道：“腾跃？这俩啥时候勾搭上的？田周义那个老狐狸，不会无缘无故掺和进来。”

　　要知道，腾跃的田周义可是'价格屠夫'，当年就是靠着疯狂压价进入品牌机市场的。远景集团没少和他们打过交道，每次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查，给我查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接触的！”谢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还有，马上联系其他显卡厂商，我要知道季阳最近的所有动向。”

　　吴毅摇了摇头：“这一仗不好打啊。腾跃的产能不小，如果他们真要和山海明珠联手...”

　　“不止是产能的问题，”陈华插话道，“GT7200的性能比我们原定的显卡要强不少。如果价格没有太大差距，消费者肯定会选择更好的。”

　　谢松的手指再次敲击起桌面，节奏比之前更快了。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让市场部重新评估一下价格区间，”他沉声说道，“另外，通知研发部，看看能不能在其他配置上做些调整，把成本降下来。”

　　回想2001年的一场商战，田周义的手段很简单，却又极其狠辣。

　　腾跃团凭借着'小影霸'显卡和'磐英'主板打下的江山，在全国各大城市建立起了庞大的销售网络。这些产品因其超高性价比，早已深入人心。可就是这样一个庞大的销售网络，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别人的嫁衣。

　　他以板卡代理权为要挟，逼迫各地经销商站队。那些曾经和未来集团称兄道弟的经销商，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天域电脑的销售网点。

　　这一招，直接打在了未来集团的软肋上。

　　天域电脑以低于市价两千元的价格，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了家用电脑市场。短短数月，便抢占了35%的市场份额。

　　未来集团的王座，第一次遭遇了如此严峻的挑战。

　　所幸陈华当年打了一场漂亮的认知战，用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给天域电脑贴上了“低价低质”的标签。这才让未来集团重新稳住了阵脚。

　　从那以后，田周义想尽办法扭转品牌形象，却每次都被远景集团死死压制。两家的仇怨，就此结下。

　　谢松深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他面前缓缓升腾。那些往事如同这烟雾一般，看似已经散去，实则从未消散。

　　所以当季阳打响反击的号角时，田周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支持。这一次，他要亲眼看着未来集团倒下。

　　“单赵阳刚打来电话。”吴志强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沉寂。他看着黑着脸的谢松，声音有些发紧，“田周义给山海明珠集团的价格是2399元。”

　　“他娘的！”孙苏福一拳砸在桌上，茶杯随之跳动，“这不就是成本价吗？”

　　吴毅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这不应该啊。按理说，老对手见到新人搅局，不是应该联手绞杀吗？

　　苏默坐在角落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要不是当初谢松做得太绝，田周义也不至于和季阳联手对付未来。可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突然，陈华笑了。

　　他靠在真皮椅背上，悠闲地吐着烟圈。几个烟圈飘向天花板，一根烟箭穿透而过。灯光透过烟雾，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这要是在酒吧，指不定能引来多少女孩的尖叫。可惜这是会议室，而他们正在讨论一场关乎生死的商战。

　　谢松转过身，看着陈华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本想发作，却突然明白了什么，跟着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狠厉。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你们俩够了！”吴毅用力敲着桌子，发出“砰砰”的声响，“有话快说！”

　　陈华缓缓站起身，十指按压着光滑的会议长桌。灯光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各位，腾跃的显卡，到底能不能用？”

　　他转向吴志强，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不是田周义说了算，而是口碑说了算。”

　　吴志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朝陈华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胜券在握的自信。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口碑就是舆论。而舆论，从来都不是由沉默的大多数决定的。

　　受害者才会倾诉，正常用户往往保持沉默。这是人性。

　　买到次品的消费者会在网上差评，会寻找同病相怜的人，会去找厂商维权。他们的声音会被不断放大，直到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而正常消费者只会习以为常，不会特意去网上夸赞产品有多好。他们最多耸耸肩，关掉那些投诉帖子。甚至会同情那些倒霉的买家，觉得自己纯属蒙的，下次购买时就会犹豫不决。

　　远景集团一直以来就是靠放大腾跃消费者的维权声音，摧毁了对方的口碑。这俨然变成了固有印象，深深烙印在消费者心中。

　　“所以，”陈华眼中精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要让'公正'的媒体列举腾跃的劣迹，再对山海明珠的质量表示'担忧'，消费者自然会心生疑虑。”

　　“还是老套路啊，”吴毅摇头笑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山海明珠。咱们就盯着头十万台设备下手，那批用腾跃显卡的完全不用管。小伟，你这招够阴的。”

　　“勤大爷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陈华笑着反问。

　　“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吴毅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松看着这对师徒，悠然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空中盘旋，最终消散在空调的气流中：“这场仗的规模也就这样了。这千亿资金显然与我们无关，季阳一分钱都不会动。否则今天在云跃显卡上，也不会撤得那么快。”

　　“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没错，”吴毅点头道，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季阳的资金规模确实就是我们预估的那么大。”

　　谢松长舒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死活不用老丈人的钱，这小子确实够硬气。”

　　“有时候太刚反而容易碰壁。”吴毅意有所指，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

　　“你这言外之意很耐人寻味。”谢松斜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老谢，”吴毅诚恳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劝诫，“你也知道，他打不死你，你也奈何不了他，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