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前行，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卡尔擦拭着身上的污渍，缓缓的说着。

　　“执念未消，诅咒不散。那个贵族少爷不死，那孩子永远无法解脱。“

　　“方法确实有效...“艾琳娜摩挲着黑色封皮书，窗外的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但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代价？“卡尔挑了挑眉，无所谓的说道：“一个渣滓的命也算代价？“

　　艾琳娜突然攥紧了白裙：“那是庞拜男爵的独子！掌管边境七镇领地的继承人！你根本不明白贵族间的权力网...“

　　“哦！“卡尔无所谓的推开摇晃的车窗，夜风裹着野蔷薇的味道灌进来，“什么时候圣光的使者，也要向世俗权贵低头了？圣典第一章写的是什么？'黑暗不除，誓不回转'！“

　　卡尔依稀记得身体原主人背过的一些圣经典籍，其中就有这么一条，只不过卡尔从来不信。

　　“你今天的行为已经违反了《教条》第三条、第七条和...“

　　“得得得！“卡尔烦躁地挥手打断，“说不过就开始搬教条。“

　　他突然沉默下来，目光追随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车辙碾过碎石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刺耳了起来……

　　片刻后，艾琳娜缓缓出声，“卡尔，你是个好人，但你的行事太过于极端了，我相信你做任何事的初衷，都是善良的……”

　　听到这些话，卡尔只觉得尴尬，连忙打断的说道：“约瑟夫和他的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艾琳娜被打断后，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约瑟夫教友和他的儿子都被免职了，鉴于多年来对教会的功绩，免于了处刑，但是也终生无法再晋升了。”

　　“呵呵。”卡尔忍不住的讥笑起来，“果然还是活下来了。”

　　艾琳娜一时间感觉不是滋味，今天发生了很多冲击她坚定信仰的事情，最沉重的莫过于卡尔的那句话。

　　「审判他三分钟，而杀死姐姐的凶手，还在喝下午茶……」

　　艾琳娜的指甲不知不觉陷入掌心。她想起那个总是带着草药香的少女，记得她在晨祷时唱诗般清澈的嗓音。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现在修道院的花园里应该多了一位高阶圣职者。

　　「圣光本身没有错...卡尔也没有错...」

　　她深深吸气，让冰凉的空气充满肺部。十几年苦修磨砺出的心智，不能因为几句诛心之言就动摇。但当她试图像往常那样默诵祷词时，却发现经文里的每个字都在扭曲变形。

　　“卡尔...“艾琳娜终于轻声开口，声音柔软得像在安抚受惊的马儿，“教会欠你的，会用余生来偿还。至于今天的事...你说得对，教会不会向权贵低头。虽然会有些风波，不会有事的...“

　　马车碾过一块碎石，震散了后半句话。但月光照亮了她眼中罕见的坚定。

　　“我累了。”卡尔简短地应道，后脑勺抵着车厢壁慢慢闭上眼睛。皮革肩甲与木板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极了他们此刻疲惫不堪的心跳。

　　艾琳娜望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合上双眼。月光透过纱帘，在他们之间流淌成一条朦胧的银河。

　　这场荒诞的劫难若非卡尔，恐怕她早已成为地下室里另一具枯骨。苛责？她甚至该在晨祷时为他点一支感恩蜡烛。

　　至于主教那里...想到主教谈及卡尔时特殊的语气，艾琳娜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许。

　　马车停在教堂大门前时，夜露已经打湿了车辕。卡尔利落地跃下车架，转身伸出有些茧子的手掌。艾琳娜冰凉的指尖落入他掌心，借着力她轻盈落地时，夜晚真正到来的钟声正好敲响第一下。

　　卡尔的脚步突然顿住。他转头望向教堂围墙外的夜色，隐约有道模糊的轮廓在树影间缓缓移动。不过在这圣光笼罩的领地边缘，想必只是夜巡的修士罢了。

　　“你的新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艾琳娜的声音突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当卡尔站在那栋爬满常藤蔓的双层小楼前时，他的表情凝固了，这不仅是中高级圣职者居住区，而且与圣女居所只隔着一道蔷薇花墙。

　　月光下，他甚至能看清对面窗台上的圣典书脊。

　　“喂...“卡尔眼角抽搐着转向艾琳娜，“圣女大人莫不是要监视我吧……“

　　“莫要胡说。“艾琳娜的白眼在月光下格外明显，“这里至少不会有人把你拖去处刑所。“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台阶上的落叶，“况且...这是主教的意思。“

　　卡尔盯着那堵开满白蔷薇的矮墙，最终只是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橡木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对面传来同样沉闷的关门声。

　　陌生的房间弥漫着松木和蜂蜡的气息。卡尔站在门廊，突然意识到这种不适感不仅来自新环境。更像是灵魂与躯体之间产生了微妙的错位。

　　“连顿热饭都没有...“他嘟囔着拍亮墙上的照明水晶。幽蓝的光芒在房间里晕染开来，卡尔像卸下铠甲般重重陷进沙发，皮革与金属摩擦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比当社畜还累...“他盯着天花板，任由疲惫从骨髓里渗出。那个始终悬在心头的问题又开始翻涌：姐姐的仇该怎么报？那个圣骑士团长如今躲在哪里？要怎样才能突破层层护卫...

　　思绪渐渐被睡意搅成浑浊的漩涡。就在意识即将沉底时，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突然将水面击碎。

　　“我靠，那女人该不会看上我了吧...“卡尔烦躁地揉着太阳穴爬起来，这个时间会来敲门的除了隔壁那位圣女还能有谁？

　　他一把拉开门，调侃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猝不及防撞进一片火焰般的红色里。高挑的女子逆光而立，脑后晃动的红色马尾像团跃动的鬼火，黑色铠甲上的血槽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暗芒。那柄足有成人高的双刃战斧斜背在身后，斧刃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暗褐色痕迹。

　　“爱丽丝...“卡尔的手指无意识扣紧了门框，“教友……”

　　红发的爱丽丝突然扬起嘴角，笑容在阴影中缓缓绽放：“现在总该有空了吧？“

　　“拜托...“卡尔扶着门框后退半步，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和艾琳娜刚从那鬼地方回来，都快累死了。“

　　爱丽丝只是挑了挑眉毛，红色马尾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那就明天破晓。“

　　她转身时铠甲铿锵作响，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等等！“卡尔突然喊住那道即将融入夜色的背影。

　　爱丽丝猛地回头，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改变主意了？“

　　“不……不……不。“卡尔连忙摆手，“我可以帮你忙……你能不能也帮我个忙？“

　　“哦？“爱丽丝的眼睛在阴影中亮得吓人。没等邀请，她已经用肩甲顶开卡尔挤进屋内。巨斧“哐当“一声砸在茶几上，震翻了没点燃的烛台。

　　当卡尔僵硬地关上门时，这个危险的女人正大咧咧地霸占了他整个沙发，皮甲在绒布上蹭出刺耳的声响：“说说看~”

　　卡尔盯着她靴底粘着的可疑暗红色痕迹，突然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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