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格贝斯区。

　　“你一下午不去上班不会有事？”

　　魔鬼看着走下马车，变化容貌的格林，疑惑问道。

　　“调查局的文职人员只要完成工作，薪水是不会漏发的。”

　　“谁问你薪水了。”魔鬼飘到他面前：“我是说你一个下午不在俱乐部，你那些同事们不会感到奇怪？”

　　“昨天才刚休假回来，今天又翘半天班，这合理吗？”

　　“所以我跟露西尔打过招呼，说自己因为工作压力太大，需要外出放松放松。”格林检查一下自己的服装是否成功“蜕变”。

　　“她信了？”中午魔鬼不在他身边。

　　“她没信。”格林轻咳两声：“不过我拿出填完了的工作报告，并告诉她我昨天工作到凌晨三点，她就信了。”

　　“你太卑鄙了！可怜的小白兔啊！”

　　懒得跟它浪费口舌，拐进熟悉的街道，忍受令人作呕气味的同时，他也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对了格林，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要来这呢！”

　　没有回答，很快，小巷内，格林在涂满煤渣的墙壁下找到了一堆“骨头”。

　　一群看起来六七岁左右的孩子，大的也不过是八九岁。

　　他们都是孤儿。

　　他们很黑，却不是海峡另一端的运输过来的异族人口，“黑”是由煤渣、污秽以及泥土等等汇成的外表。

　　这种人连济贫院都进不去，或者说，他们能活着就是一种奇迹。

　　“你们好。”

　　格林没有刻意地去维持绅士风度，走到他们面前，蹲了下来。

　　贴坐着墙壁的孤儿们露出很奇怪的眼神，惊恐与喜悦交加，这倒是很格林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你这是要……”魔鬼托着脑袋，恍然大悟道：“哦，格林，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通了！”

　　「想通什么？」

　　“灵魂！你是不是准备给我喂灵魂啊，哈哈哈，格林，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你要知道他们被我吃掉也算是一种‘救赎’呢，这群肮脏、可爱，活的虫子不如的小家伙们。”

　　「滚。」

　　回过神来，格林见孩童中竟没有一个和自己搭话的，无奈挠挠鼻子：“你们能帮我做一些事情吗。”

　　说完，他像一位魔术师般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长条面包，向前递出。

　　咕咚！

　　下一刻，寂静的狭窄小巷中，响起清晰的唾沫吞咽声。

　　没过多久，孩童中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这，这是给我们的吗？”

　　“当然。”格林挂着和善笑容，着重强调道：“免费，是免费的。”

　　接着，五六只小手如风似的拿过面包，在格林和魔鬼惊异地目光中，以极快的速度被消灭干净。

　　“格林，当初的艾德丽安都没吃那么快！”

　　“人家只是吃的多，还是很矜持的好吗。”格林弱弱地为公主殿下辩护一句，对着他们道：“不着急，还有，还有。”

　　目光瞬间向他汇聚，眼中惊恐少了很多。

　　“不过——”格林“解读”着他们的内心变化：“你们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先生，报酬还是美味的面包吗？”

　　最开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源自人群中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孩子。

　　“没错，你叫什么名字。”

　　“切尔基。”

　　“咳，切尔基，我可以用食物作为报酬来委托你们吗，这是一个相对公平的交易。”

　　本来，格林还想用便士与先令，但似乎对他们来说这不是最重要的。

　　“委托？”身旁魔鬼的语调骤然拔高。

　　“委托？”切尔基面露犹豫，‘解读’出他有些恐惧，其他小孩同样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切尔基小声道：“但能不能不是去清理烟囱，先生，我们不怕累，但清扫这个很容易生很重的病。”

　　人群中，有几个小声抽泣起来。

　　“我们有好几个同伴，扫完烟囱就生病死掉了，先生，我们真的还能干很多别的活！”

　　格林眼角轻颤，三个多月已经让他适应了绝大部分一百多年的落差，但适应和接受是两回事。

　　魔鬼嘟着嘴，难得没有说话。

　　深吸口气，格林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些：“当然不是，小伙子们，只是想让你们打探点消息。”

　　话音落下，切尔基眼圈有些泛红，声音大了很多：“当然可以，先生，这当然可以！”

　　“嗯，那你们都听好了。”格林思忖片刻，说道：“你们要帮我注意迪格贝斯区，尤其是贫民扎堆这一块，近期有没有流行像传单，小册子，口号这类东西。”

　　切尔基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先生，好像没有，也可能是我们没有注意。”

　　“嗯，那你们这段时间多加留意。”格林说道：“如果出现我说的这些东西，一定要记下来，然后你们就……就写在纸上，加农街117号……知道吧，把纸条塞进门缝里。记住，一定要看清楚是‘白像木’那块招牌！”

　　得到格林的再三强调，小孩子们纷纷点头。

　　站起身，他像是又想到什么，再次蹲下来：“对了，你们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知道吗。”

　　众人点点头。

　　“做事小心一些，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发现？”切尔基睁大双眼：“警察会因为这个抓我们吗？”

　　格林笑笑：“不会不会，我只是怕会有些奇怪的人注意到你们的举动，会问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那我们该怎么回答？”

　　“嘶……”格林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取出“魔法口袋”中剩余面包，轻笑道：“就说——命令你们做这些事的是福尔摩斯侦探。”

　　…………

　　下午的阳光驱散不了冬日寒冷。

　　“梅菲斯特。”

　　“干嘛，我不想和你这个神神秘秘的家伙说话。”

　　格林很无辜地摊开手：“我没有。”

　　“那你来这里——”

　　“‘共济会’的暴乱我看不明白。”格林喜欢打断魔鬼说话，然后看它又不得不听自己说下去的样子：“暴乱是下对上，是打破不平等，打破不公正的反抗，迪格贝斯区发动暴乱说不过去。”

　　“哪里有问题，贫民不就满足这个需求吗？”

　　“你错了，在整个伯明翰符合条件的只有工人，而不是贫民！”

　　冰冷的风拍在格林脸上。

　　“暴乱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工人或许有这种能力，但贫民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

　　“所以我才会发布这样的委托。”

　　“可你就算知道是谁在暗戳戳组织、联络贫民有什么用，你打算做什么？”魔鬼不解道。

　　脸上没有表情，格林看着远处墙角佝偻摇晃的身影，突然笑道：

　　“梅菲斯特，你希望暴乱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