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做豆腐
余坤安在供销社五金柜台花了18块钱买了一个压井头,这玩意就是个铁疙瘩。
他还称了两斤芝麻酥饼,又特意买了两斤夹沙麻花——上回买的老太太全给装上山了,家里人还没怎么尝出味儿。
路过国营饭店,余坤安要了几个肉包子垫肚子。
看着时间还早,他索性赶着马车在县城里慢悠悠转悠起来,想好好瞧瞧这八十年代初的光景。往常来去匆匆,也没得闲细看。
马车经过北江路的盘龙公园,里头传来阵阵二胡声。可惜赶着马车不好进去,只能在公园门口转悠一圈就走了。
这年头的县城虽比不上后世繁华,可细逛起来也不小了。
卷烟厂、糖厂、塑料厂、丝绸厂这些国营厂子分布在几条主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厂墙上刷着大红标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还有“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好”……都是这个年代特有的印记。
余坤安边逛边咂嘴:要是能有个照相机,把现在这景象拍下来,等四十年后发到网上,保准会惊起一波回忆杀。
就这么走走停停,到了下午三点来钟他才赶着马车往回走。
到家时,学生娃都放学回来了。三个大的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其他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玩石子。
“老叔回来啦?”这一声喊,院子里几个娃都围了过来。
“老叔,你又带了啥好吃的,我闻到香味了?”
“嘶~~~是麻花的香味。”余文涛吸溜着鼻子,绕着余坤安转圈圈。
“阿爹,我要吃麻花!”
“我也要!我也要!”
几个娃娃扯着他的衣角直蹦跶。
……
“别急别急…个个都有份!”余坤安打开黄纸包,麻花的油香味更浓了。娃娃们小心地捧着麻花,一个个欢呼着。
“阿涛,给你阿祖送过去。”余坤安把剩下的麻花包好,递给余文涛,转身出了院门。
宅基地这边,工匠们分了几拨干活。
余父带着几个工人在后院挖粪坑,已经挖到余坤安后院了。余大哥、余二哥则在屋子下面拌灰浆、往屋顶上递材料,屋顶上的工匠们都在蹲着铺瓦片。
余坤安也走过去帮着搬瓦递灰浆,这几天进度快得很,余大哥那一栋房子的屋顶都盖好了。
夜里,煤油灯把土墙照得昏黄。
余坤安两口子坐在床边准备熄灯睡觉。
“媳妇儿,今儿个我碰见清林了,他来给咱送爹新做的靠椅。”
“人呢?咋不让他来家里住几天?”王清丽抬头张望,“椅子搁哪儿了?”
余坤安得意地搓着手:“嘿嘿,你男人今儿可给咱爹办了件大事!”
“啥事啊,说话总爱卖关子。”王清丽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
“我本来是要一道带着清林回家的。所以我们就先去了县里,给赵阿奶送酱时,你猜怎么着?”余坤安故意拉长声调。
“哎呀,你烦不烦呀,赶紧说!”王清丽作势要掐他。
“嗨!家属院那些老干部瞧见我们放在马车上的靠椅,都抢着要买!”余坤安一把抱住媳妇,
“我当场就定了十六块钱一把,五把靠椅立马就被抢光,还替咱爹接了八把靠椅订单!你男人能耐不?”
王清丽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啊?能耐!”
“骗你做啥?还有个喜事哩!”余坤安往媳妇身边蹭了蹭。
“你咋跟挤牙膏似的,不能一气儿说完?”王清丽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想让你多高兴会儿嘛!”余坤安凑到她耳边,“清林定亲了,你猜他对象是谁?”
“彩凤?”王清丽眨眨眼,“上回我就瞅他俩不对劲。”
“哈哈哈!我媳妇就是火眼金睛!”余坤安搂着她直夸,“日子定在明年四月十三,眼下正张罗盖新房呢。”
王清丽突然叹气:“不晓得爹娘钱够不够…….”
“莫操心!”余坤安捏捏她的手,“清林他们逮竹鼠没少卖钱,加上这回靠椅的进项,应该够用。等过年回去看看就晓得了,不够的话咱再添补些。”
“嗯,睡吧!”
王清丽吹灭灯,两人钻进被窝。
第二天冬至,按老辈人的讲究,今儿个是“阴极阳生”的大日子,动土会惊扰地气,所以打井、盖房的师傅们都歇工了。当然工钱照给不误,这叫“养力钱”,图个吉利。
余文涛几个娃娃惦记圈棚里的黑山羊好几天了,早上临上学前扒着院子门不挪窝:“阿爹,老叔,羊汤锅可得等我们放学才吃啊!”
余大嫂拿着扫把在后面撵人:“赶紧上学去,别在这跟我磨皮擦痒的!”
三个娃一溜烟跑出老远,还不忘回头喊:“等着我们放学回来啊!”
余母天不亮就带着王清丽、余二嫂去了村里工坊——她们今天要做豆腐。
昨晚泡的黄豆胀得圆鼓鼓的,石磨转动间,乳白的浆汁顺着磨盘往下淌,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豆腥味儿。
今天村里也不止余母几个在工坊磨豆浆,好多人家都选在这个日子做豆腐。工坊这边聚了不少婆娘媳妇。有单家独户做的,也有几家合伙的。
难得不用下地干活,婆娘们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唠闲嗑,边等磨豆子边做针线活。冬天的早晨,工坊这边热热闹闹的。
这次余母泡了好多的黄豆,准备做鲜豆腐、腌豆腐、油腐乳。
磨好的生豆浆,倒入铁锅,柴火慢煮,老太太看着灶火,不时撇去浮沫。
煮沸的热浆倒入悬挂的纱布中,挤滤出豆渣。当然,这豆渣可不舍得喂牲口,是要留着炒豆渣、做豆渣粑粑吃的。
桶里过滤出来的豆汁还继续熬煮,慢慢倒入酸浆水,点浆后加盖静置一刻钟,鲜嫩的豆腐脑就做成了。
这会儿孩子们最高兴了,每人端着碗加了油辣椒和葱花的豆腐脑,吃得津津有味。
剩下的豆腐脑舀入垫纱布的豆腐箱里面,纱布包好盖木板,压上几块大石头。两三个时辰后,新鲜的老豆腐就做好了。
晌午饭,余家人吃的就是豆腐宴:喝着微甜的豆浆,吃着猪油炒的豆渣,还有配油辣椒蘸水的豆腐脑。
鲜豆腐做好以后,就要着手做石灰腌豆腐和油腐乳了。
腌豆腐简单,把控干水气的老豆腐切块抹上生石灰,放在干燥通风处阴干。要吃时洗掉石灰,这样腌出来的豆腐存放时间长,还有股特别的韧劲,用来烤、煮、炸都好吃。
冬至时节也正是做油腐乳的好时候。先把老豆腐切成三四公分的小方块,铺在稻草上,盖纱布在阴凉处发酵五六天,直到长成绒毛均匀的霉豆腐。这霉豆腐不单能做卤腐,直接烤、煎了蘸辣椒面吃也很香。
发酵长毛的霉豆腐先蘸白酒杀菌,再在自家特制的调料里滚上一圈,确保调料都包裹上去,然后一层调料一层毛豆腐地放入白酒擦过的土陶坛里铺好。最后倒入烧熟晾凉的菜籽油,完全浸没豆腐,坛口垫粽叶,糊黄泥密封。放置一个月就能吃到香辣咸香的腐乳了。
腐乳是绝好的拌饭菜,那真的是“一口入魂、两口陷落、三口成仙”。存得好的油腐乳能吃上一两年。
余母几个忙着做豆腐时,余坤安三兄弟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