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四极境界,霸体小成,才算在前期北斗有了些许自保之力。
他苦海翻涌,异象频生。
扬手间,一道猩红血辉直冲云霄,血雨如注倾落,每一滴都蕴含着诡异的化道之力,所过之处,草木枯荣,山石崩解。
伴随着血雨而来的,是阵阵阴风怒号,其中夹杂着凄厉的恸哭声,仿佛来自九幽炼狱,直钻人心,令人魂魄战栗,几欲离体。
生命之轮,血色苦海海啸连天,一条通体仿佛玄铁浇筑的黑色大鱼,自命泉深处冲天而起,鳞甲缝隙喷涌着粘稠的黑雾,巨鱼仰首,对着上方的神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吟,声浪如实质,震得苦海倒卷,波涛汹涌,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俞珩心有所感,冥冥之中似有一股神秘力量牵引。
他不再犹豫,解开三菱柱玉佩的封印,将其中镇压的两滴妖帝之血投入神桥。
妖帝之血宛如两颗红玛瑙,晶莹剔透中,仿佛封印着一轮微缩的血日,赤霞喷薄,璀璨无比。
两滴妖帝之血触及神桥,顿时化作万千神曦炸开,横跨苦海的金色神桥剧烈震颤,发出嗡鸣。
“锵——!”
一声清越无比的鹏鸣自桥心炸响,裂纹中迸射出亿万金芒!
一对遮天蔽日的金羽巨翅虚影缓缓舒展,每一根翎羽都闪烁着开天神剑般的锋芒,散发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巨翅每一次振翅,都掀起金色飓风,空间在飓风中寸寸崩裂。
下方大鲲,周身黑气愈发浓烈,疯狂翻涌,口中喷出的黑雾与金色飓风激烈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一时间,整个苦海风云变幻,金黑二气交织,仿佛要重演混沌。
大鲲周身黑气如墨,掀起的浊浪与金鹏振翅所生的煌煌金光轰然相撞,天地间金黑二气绞缠,好似太极双鱼在苦海翻涌。
两股力量在虚空中疯狂拉锯,却始终无法真正交融。
俞珩眼中神光湛湛,运转玄功,一道道神秘符文自道宫飞出,融入金黑二气,试图牵引两股力量。
然而,每当鲲、鹏即将触及彼此时,一股无形的屏障便横亘其间,将二者生生隔开。
俞珩再运元始经,周身紫芒大盛,无数玄奥符文自他苦海升腾,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神秘大网,试图强行将金鹏与大鲲的力量捏合。
天地为之变色,虚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整片苦海都在剧烈震颤。
随着他法诀施展到极致,金黑二气被强行拉近,在虚空中绞缠成一个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然而,像是天道法则不允许,阴阳鱼轰然炸开,俞珩整个人如遭万钧重击,五脏六腑都裂开,
“噗!”
一口紫血喷薄而出。
苦海之上,金黑二气缓缓分离,各自归于原位,大鲲沉入命泉深处,只留下一圈圈涟漪;金鹏虚影则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虚空中。
‘果然还是太早了吗?’俞珩心道。
鲲鹏相合、阴阳交感是符合大道的,只不过自己目前境界太低,难以实现。
擦干嘴角的功夫,霸体自发盛放紫华,体内伤势完好如初。
“妖帝之血对修炼神形益处极大,若是妖帝之心还在就好了......”俞珩整理道袍自语。
他站在原地思索,此时的颜如玉应该在一个名为魏国的国度,之中有个叫玄元派小门派是妖族的落脚点。
……
踏入雾都时,暮色正将坊市染成琥珀色。
俞珩穿过悬挂大灯的街巷,顺手拿起摊位上流转着幽光的石头,指尖不经意在其上划过一道黑白道纹,顿时激起一缕缕浅黄色光晕,俞珩道:
“老板这枚乌烨石我要了。”
“五十源。”老板道。
这时,忽闻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破陨铁也敢要三千斤源?当贫道是冤大头不成!”大嗓门震得屋檐下的灯笼都跟着晃悠。
俞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紫金冠的胖道人单手叉腰,举着一块青铜色金属挑三检四,
“都上锈了!你仔细看看,边角都烂完了!一口价,三百斤源!”
他面前的摊主是个独眼老者,正黑着脸将金属一把夺过:
“臭牛鼻子还想捡漏?这是老子从北原落星城守了大半年才收到的星辰残片!没钱就滚!”
胖道人换上笑脸:
“嘿嘿,老哥是识货的,这样,五千斤源您看成不?”
独眼老者冷哼一声,“成交!”
段德将陨铁收起,乐呵呵哼着小曲,一转身,正撞见含笑而立的俞珩,顿时瞪大了眼睛:
“师......师侄?”
俞珩周身气息收敛如深潭,含笑抚袖:
“不想在此遇见道长,着实有缘。”
段德眯起眼睛,神识如蛛丝般扫过,却只探得俞珩停留在道宫三重天的修为,不由得暗自诧异。
“是师侄啊,怎么来雾都了?”
俞珩笑眯眯回答:
“小道无门无派,到处云游。”
“师侄潇洒!”
“道长可是要去魏国?”俞珩问道。
段德惊讶,
“正要回魏国,师侄如何得知?”
俞珩不答,
“小道也正准备去魏国,可愿稍晚辈一程?”
“哦?”段德眼珠一转,试探道:
“师侄去魏国可是为了寻什么人?”
“许久未曾见过家姐,甚是想念,有心去看望一番。”
段德腹诽:
‘无门无派何来家姐?’,面上却堆起笑:
“甚好甚好,姐弟情深,贫道顺路捎带便是!”
两人各怀心思。
段德盘算着将这便宜师侄送给颜如玉,既能领赏又能借机探探底细。
俞珩也不戳破,他独自找颜如玉太麻烦,不如跟着段德一步到位。
雾都城郊,段德盘坐在枯黄的蒿草丛中,肥硕的手掌沾满朱砂,清光晶莹,正歪歪扭扭地勾勒传送道纹。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念念有词:
“这破阵非得用九道转折不可......”
俞珩看他刻画艰难,指尖凝出一缕紫芒,他手腕轻转,原本歪扭的线条自动延伸重组,几处关键节点的符文骤然亮起,阵眼处亮起点点星光。
段德瞪大眼睛,看着道纹表面流转的奇异光晕,凝聚了广大天势,随时可以启动。
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师侄.......师侄你这道纹领悟还挺深的呐.......”
俞珩笑道:
“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
段德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狐疑。
这看似简单的修改,实则将传送阵的稳定性提升数倍,更巧妙避开了三处易被察觉的道纹波动点,外表气息可以掩盖,内里道行可做不得假......
他目光在俞珩周身游走:
“师侄,你不是道宫吧?”
俞珩展袖一笑:
“您觉得呢?”
段德他上下打量俞珩,不断摇头,啧啧称奇:
“后生了不得,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师侄准备好,咱们要启程了。”段德提醒。
俞珩点头。
地面上的道纹骤然亮起,如同活物般游动,彼此勾连,化作一副繁复的星图。
中心处中间开始扭曲,形成一个虚空漩涡。
“嗡”
俞珩只觉得脚下一轻,四周的景象瞬间拉长,眼前的一切化作扭曲的墨痕,视野事业飞速倒退。
即使有道纹庇护,肌肤仍然能够感受到虚空乱流的撕扯。
突然,前方出现一道贯穿天地的银色光幕,如同撞破一层水银薄膜,身体剧震,再睁眼时已置身十万里之外。
双脚踏上实地,郊野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冲淡了脑海里残留的晕眩感。
段德指了指远方说道:
“这里是魏国都城外。”
抬眼望去,地平线上巨长的轮廓巍然矗立。
段德嘿嘿一笑,搓着双手,舔了舔嘴唇,
“魏都丹玉露酒清甜甘洌,何不共饮一杯?”
俞珩欣然点头,
“善。”
两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来到城门下。
百丈高的城门洞开,人流如潮水般涌进涌出,商队的驼铃声、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打闹声交织成一片,空气中飘散着烤兽肉的焦香与灵草的芬芳。
段德径直走进街角最大的酒楼,
“掌柜的!”
他肥硕的身躯往八仙桌旁一坐,扯着嗓子大喊,震得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
“丹玉露酒、雪莲火鸡、八宝牛、蝉眠鹿......都多多的来!记得上大海碗!”
“好嘞!”
不多时,冒着白气的丹玉露酒摆满一桌。
段德抄起酒碗,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打湿了道袍,毫不顾及形象,他长叹一口气:
“啊~舒坦~”
他一抹嘴角,肥厚的手掌攥着酒坛,哗啦啦给俞珩满上一碗。
他举起碗口如盆的大海碗,
“师侄,贫道敬你一杯!”
两人仰头喝尽。
两人连干三碗,酒气蒸腾间,段德突然凑近,他压低声音,
“师侄你给我透个底儿,你跟那位妖族公主是什么关系?”
俞珩想了想,答道:
“我们血脉相连。”
段德进一步问道:
“真是姐弟?”
俞珩见他遮遮掩掩,干脆抬手,五指间亮起紫光,微微一捏紧,虚空都被捏的吱吱作响,段德被吓了一跳。
“他们不是正在寻找体质强横之人吗?道长可领我去,你自拿了报酬离去便是。”
段德蹭地跳起来,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俞珩手掌,
“乖乖,师侄你这是要上天啊,这什么蛮力?你不会能一拳打死化龙境界修士吧?”
俞珩摇头道:
“小道一般不跟得道高修产生冲突。”
段德重重坐下,他搓着双手嘿嘿笑道:
“师侄不会要干什么大事儿吧?”
接着他很快摆摆手,
“不过这关贫道什么事?我就是个领赏的过路人,出了事妖族也追究不到我头上,你说是不是,师侄?”
俞珩微笑点头:
“然。”
酒过三巡,两名店小二肩扛木盘疾步而入,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浓郁肉香,瞬间弥漫整个大堂。
最前端的木盘上,雪莲火鸡正滋滋冒油,雪白的鸡皮裹着浸透灵液的高山雪莲,琥珀色的油脂顺着花瓣纹路缓缓滴落;
八宝牛被盛在古朴的青铜鼎中,牛骨间塞满灵芝、人参等八种珍贵灵药,鼎底还压着块持续发热的赤阳石;
蝉眠鹿则以整头姿态呈现,皮毛烤得金黄酥脆,肋下切口处露出裹着秘料的鹿肉,散发出令人垂涎的焦香。
“客官慢用——”
店小二扯着嗓子吆喝退走。
段德双眼放光,肥大的手掌直接撕下半只火鸡腿,油脂顺着指缝往下淌也浑然不顾,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赞叹:
“好肉!这火鸡是专门在灵泉里养着的!”
他另一只手抓起酒坛猛灌,酒水混着肉沫喷溅在道袍上,却丝毫不减大快朵颐的架势。
俞珩手持玉箸,夹起裹着八宝的牛肉,入口瞬间,药材的清苦与牛肉的醇厚在舌尖炸开,确实美味,眼见段德胖手捞起来就啃,他也扔下筷子,撕扯起鹿腿......
两三个时辰后,一少一中两名道人出了酒楼,浓烈的酒气熏得街边小贩直皱眉头。
段德扯着嗓子高唱:
“一杯浊酒问长生,
半世逍遥半世疯。
掘尽天下墓中宝,
笑看红尘几枯荣~”
跑调的道歌,引得俞珩频频回头盯着胖道人的脸。
两人模样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议论声此起彼伏。
“两个破戒道士!”卖胭脂的丰腴妇人攥着帕子掩住口鼻,目光扫过俞珩清秀的面容,不禁摇头叹息,
“那小郎君醉了可怎么办?一看就是被师门长辈带坏了。”
“嘘——小声些!”身旁的货郎慌忙捂住她的嘴,
“没瞧见两位道长醉而不乱,你小妇人别乱讲话!”
人群中突然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
“爹爹快看!那个胖道长走路肚子一颠一颠的,像咱们家的老母猪!”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段德却浑然不觉,反而冲着孩童挤眉弄眼,惹得孩子们笑得东倒西歪。
魏都城门的灯火在身后缩成几点寒星,山间夜风卷着露水冷意扑面而来,俞珩忽然驻足,开口道:
“道长是有德行的高修。”
段德嘿嘿一笑:
“贫道生平最爱挖人祖坟,这也算有德行?”
俞珩失笑: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道长境界,已非小道能揣测。”
“嘿!”段德肥厚的手指得意地摩挲着紫金冠,
“要是人人都能像师侄一样有一双慧眼就好了,旁人对贫道误解可谓极深呐。”他回忆道:
“想当年在中州,贫道......”
“走吧,”俞珩打断了他,
“该去办正事了。”
“咱边走边说......”段德感觉胸中不吐不快。
两人周身腾起璀璨光华,化作两道神虹刺破夜空,掠过连绵起伏的山脉,大地如墨色绸缎般飞速后退。
当第一缕晨曦染红天际时,两人来到了一处山门前,一块巨大的青石上,“玄元”二字古朴苍劲。
“到地方了!师侄,准备好了吗?”
俞珩往脸上一抹,变作一名面带苦相的黄脸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