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船上
海水拍击船体,木板发出沉闷而低哑的呻吟。
林开此时躺在一片昏暗潮湿的甲板边缘,四肢被麻绳牢牢捆住。身旁是同样满身泥污、呼吸粗重的威尔,两人肩背皆有创伤,衣衫破烂,但意识依旧清醒。
他们被押上了一艘仿佛来自深海幻境的鬼船——飞翔的荷兰人号。
整艘船仿佛是由海底死物堆砌而成,甲板斑驳残破,到处缠绕着寄生植物与兽类骸壳,空气中弥漫着腥咸与霉烂交织的腐气。那些潮湿的木板下仿佛仍藏着什么在缓慢蠕动。
林开环顾四周,看到不少和他们一样被俘的水手,有的是商队成员,有的则明显是海盗。他们或坐或倒,满脸惊恐与麻木。更可怖的,是那些在他们周围巡逻的不死者。
他们披着残存的旧衣,却早已失去人形。有人下巴连着章鱼触须,有人半边脸布满贝壳与藻斑,有人半身直接化作甲壳和蟹爪,走起路来咯吱作响。
但这些怪物并非沉默的行尸。他们说话,争执,咆哮,甚至低声哼唱着支离破碎的旧海歌。他们有情绪,只是被诅咒与扭曲填满的情绪。
林开盯着一名身背巨钩、声音沙哑的怪物,眼神低沉:“大意了……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
“他们都是留下来的人。”威尔低声开口,嗓音沙哑,“被迫选择,或者主动屈服。”
话音未落,甲板尽头的船长室缓缓开启。
一阵如深渊般寒冷的海风席卷而出。
“来了。”林开坐直,咬紧牙关。
戴维琼斯走了出来。
他仿佛不是在行走,而是在蠕动。章鱼触须垂落于脸侧,晃动着发出湿润的声响,黄绿色的双瞳深陷于阴影中,宛若溺水者最后的视线。他身上的蟹钳敲击着甲板,每走一步都像是心跳的低频警钟。
整艘荷兰人号仿佛随他而静。一名身披寄居蟹壳的不死者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如壶底摩擦:“船长……这次,共七人。”
戴维琼斯停下脚步,视线冰冷地扫过所有俘虏,像是在衡量每一具躯体能用多久。
他走到第一个人前,那人紧紧攥着一个海水腐蚀的十字架。“你相信死后的救赎吗?”戴维琼斯的声音像黑暗中涌动的海潮。
那人张嘴刚要说话,一根触须已缠上他的脖子,将他直接拖入阴影。
“蠢货。”戴维琼斯语气冷淡。
“咔啦”一声,骨裂声响彻全船。
其余被抓的人面色骤变,低头不敢发声。
他转向下一个,声音不带情绪地问:“你想活命吗?”
那人猛点头,眼神涣散。
戴维琼斯用蟹钳捏起对方下巴,如看货物般打量:“那就为我服役一百年。”
那人颤声:“一……一百年?”
“你会发现,比永恒短暂多了。”
一人又一人被强迫低头,沉入无尽奴役之中。
直到他走到威尔面前。
“没有恐惧的味道。”戴维琼斯低低地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威尔甩了甩头仿佛要清醒一下:“我来,是为了杰克的债。”
“杰克斯派洛。”戴维琼斯缓缓咧嘴,冷笑中带着杀意。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深蓝色的气流,消失无踪。
林开眯起眼:“瞬移。麻烦。”他知道此时,戴维琼斯是去找杰克的晦气了
片刻沉寂后,甲板上的压迫感略减。
林开低头望着自己被缠紧的双手,知道——如果他再不开口,就会成为下一个签下百年奴役契约的人。
他看了一眼几个在一旁值守的不死者。
“船长还没回来?”林开语气平淡,缓缓开口。
不死者无言,但有人望向他。林开向那名看上去像是领队的不死者迈了一步,那人手持一柄鞭刃,带着甲壳裂纹的嘴角微微张开。
“我听说,”林开沉声道,“飞翔的荷兰人号,有个很古老的传统——任何东西,都能用赌斗决定归属。”
那人阴冷道:“你想找死?”
林开不躲不避:“我听说,戴维琼斯和他的水手从不食言。不论是灵魂契约,还是赌斗挑战。”
那人眼中第一次闪过异样。
其他不死者开始窃笑,有的咧嘴,有的露出森森利齿。
“他说要赌?”
“赌命?”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吗?”
林开继续走上前,面对那不死者:“所以,我想和你赌一把。”
“你想赌什么?”
林开毫不犹豫,眼神灼灼:“你的鞭子。”
全场一静,紧接着爆出一阵混杂着嘲笑与恶意的哄笑。
“他要霍斯的鞭?”
“这人疯了……那可不是普通的铁链。”
“真是有趣。”
站在林开身侧的威尔也愣了一下,皱着眉看向他,低声道:“你……确定要和这种怪物赌?他活得比这艘船还久。”林开扭头咧嘴一笑:“你都来这船上救人了,我不能连个鞭子都不敢抢吧?”
他这句话让不少围观的不死者停了下来,重新打量起这个“疯狂”的凡人。
那名被称为“霍斯”的鞭手舔了舔嘴角似的伤口,笑声沙哑刺耳:“那就开始吧。赢了,你拿鞭子;输了……你的眼睛归我。”
“左眼可以。”林开一本正经地说,“右眼我要留着嘲笑你。”
众不死者哄堂大笑。
霍斯甩了甩鞭子,坐在一侧的石桶上,嘴角露出讥笑。林开抖了抖肩上的盐痂,若无其事地坐上对面那一头,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木桌。骰盅中响起哗啦哗啦的碰撞声,像船底传来的颤音。
林开扫了周围一圈,眼神划过那一张张诡异、被海水与痛苦侵蚀的面孔,忽然说道:“不过两个人赌,有点没意思。”围观的嘲笑声稍稍停下。
霍斯眼神危险地眯起:“你什么意思?”
林开伸手随意一点,指向人群中一名握着短刀、眼中透着浑浊光芒的瘦长不死者:“就他吧,你的刀我也很喜欢。”
那个被点名的怪物怔了一下,然后狞笑着咧嘴:“有意思。”骰盅之间的空间仿佛忽然收紧,空气也凝成了一种奇异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