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刘虞:我成帝党了
汉光和七年,六月。
雒阳城。
最近,幽州州治被赤炎道攻破的事情众人皆知,赤炎道的恐怖,已经烙印在了每个人心里。
洛阳城的酒肆、茶馆,都在谈论这件事。
纵然朝廷、士人都有意回避,但丢失一州州治这种消息,根本压不住。
宗正刘虞最近有些犯难,好消息是幽州刺史终于空下来了。
坏消息是幽州州治蓟城,被赤炎道占领了,刘虞要接任,只能另选州治。
正在刘虞发愁时,侍从来报,宫中来人,皇帝召见。
刘虞愣了一会儿。
侍从再次提醒,皇帝召见。
为了获取幽州刺史一职,刘虞花了大价钱,前前后后一共筹集了三十万斛粮食。
虽然这些粮食都是从宗室子弟哪里掏来的,但确实得罪人。
如今到了皇帝践行承诺之时,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发愁。
皇帝召见,也不能不去,刘虞更衣,让侍从备车起行。
……
入宫,进了德阳殿。
只见皇帝披发,穿着一身宽大红袍,有些不修边幅。
张让拿着一副画像,给皇帝介绍,一旁案几上还有很多画像。
皇帝在选妃?
刘虞进殿前,侍从已经通报了,皇帝竟然还如此随意。
刘宏看见刘虞,招手道:“刘卿,这个宫人朕喜欢,你过来,帮朕看一看。”
刘虞顿了顿,心忖自己和皇帝关系这么亲近了吗?皇帝选妃,居然要问自己的意见。
刘虞快步上前,站在皇帝身旁,仔细观看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相貌清秀,身材高挑,一旁写着名字,赵蛮女,身高七尺一寸,出身安平赵氏。
这……这是赵忠的族女。
赵忠刚刚死于非命,此事对宦党打击不小,皇帝这个时候选赵氏族女为妃,显然是在给宦党吃定心丸。
这个时候,刘虞能说什么。
说不同意怕皇帝记恨。
说同意,那就是宗正刘虞感叹赵忠死于非命,建议皇帝选赵氏族女为妃,以为抚恤。
皇帝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刘虞是见识过的。
“此女甚妙啊。”刘虞赞扬道。
“是吗?”
刘宏眉毛一挑,略显吃惊道:“宗正且试言之,妙在哪里?”
妙就妙在,我感觉我又要被坑了……刘虞清了清嗓子:“河北人杰地灵,赵地多出美人,古籍曾有记载,赵女歌舞秀丽。”
刘宏摇头道:“还是算了,朕选妃子,看中人家歌舞秀丽,免不了有人说闲话。”
“谁敢说闲话?”
刘虞正色道:“陛下只是在宫人中,选择中意女子,予以擢升,说到底,这都是陛下的家事,别人哪有置喙的道理?”
刘宏叹息道:“别的宫人也就罢了,赵忠是宦官,有不少仇家,朕怕有人攻讦。”
“谁敢攻讦,本宗正第一个不答应,外臣不可管辖陛下家事,宗室子弟自有臣管着。”刘虞义正言辞。
“那就多谢宗正了,咱们说说幽州的事吧。”刘宏笑道。
刘虞拱手道:“陛下,幽州有些混乱,臣恐怕难担当重任,可否让臣换个地方。”
“除了幽州……交州刺史也出缺。”刘宏道。
“交州……交州可以。”
刘虞一咬牙,心忖哪怕去交州那个不毛之地,看山越呲牙,也比去幽州强。
幽州刺史郭勋的人头刚刚被送到雒阳,赤炎军还大肆杀戮豪族。
好笑的是,赤炎军还上表,将幽州刺史和蓟城豪族所犯罪行一并送上,说明他们杀人的理由。
反贼上奏表,也是奇怪。
幽州那地方太血腥,刘虞不好斗,不打算去了。
刘宏也不想亏待刘虞,刘虞这人虽然糊涂,但本性不坏,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且交州官民关系一向紧张,去个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大局,也不错。
“朕给你加都护衔,统交州内外诸军事,假节钺。”
现在刘宏需要集中精力处理中原豪族,交州那种地方尽量放权,也算便宜刘虞了。
正好刘虞喜欢外交,交州百越,可以让他外交个够。
刘虞没想到皇帝如此慷慨,当下伏地叩拜道:“陛下如此信任,臣感激涕零,臣必当恪尽职守,为陛下治理好交州。”
刘虞听周围没有声音,不知皇帝对自己的言辞有何反应,一抬头正好看见皇帝的脸,吓了一跳。
刘宏笑道:“刘卿,朕也没看你感激涕零啊。”
“呜呜呜!”
刘虞哭了,这回是真的哭了,直接被皇帝给吓哭了。
“陛下……”
刘虞心忖,陛下你就别玩儿我了,赶紧打发我去交州吧。
刘宏见刘虞哭得十分伤心,如丧考妣,赶紧劝说道:“刘卿,你这是干什么,朕知道你不舍得朕,快别哭了。”
我一刻也不想见到你了……刘虞一边抽泣,一边叩首:“陛下……臣会时时刻刻想念你的。”
刘宏扶起刘虞。
“对了,还有一件事,让张让给你说。”
还有事?刘虞又是一惊。
张让拱手道:“宗正,十常侍一共十二人,近期连续损失三人,日常事务都进行不下去了,我想请刘和担任常侍。”
“啊?”
刘虞急道:“刘和是我的长子,可不能做宦官。”
张让笑道:“世人对宦官多有误解,认为一定是身残之人,其实在下查阅典籍,秦时宦官大多是正常男子。”
“哦……”
刘虞皱眉,心说我没有看过典籍吗?能不知道秦朝的制度?关键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常侍是阉人,你让我儿子做常侍?
张让道:“刘和做的是散骑常侍,不是中常侍,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明白道理的人都知道不一样,可明白道理的毕竟是少数。
以后刘虞要给人介绍,我儿子是十常侍。
这像话吗?
张让提醒道:“宗正,你要赴任交州都护,手握军政大权,难免有小人攻讦,陛下身边,你就不想留个人?”
“这……”
刘虞看了看皇帝,皇帝这会儿没有看画像,而是到一旁兵器架上拿了一把剑,凭空挥砍。
唰唰唰——
刘虞脖颈一凉,心忖张让的话也有道理。
张让又交代了几句话。
眼看没什么事了,刘虞便要告辞,今日心神受创,得好好休息一下。
临走时,张让又拉住刘虞。
刘虞又要哭了。
还有什么事?总不能逮着我一只羊猛薅吧!
张让笑道:“你的同乡东海糜竺,陛下十分看重,想征辟到身边,他一直在海上漂着……”
“陛下想让他做什么?”
张让道:“散骑常侍,陛下选了三人,分别是刘和、孙乾、糜竺,内廷事务繁忙,我等着用人呢。”
刘虞犹豫起来,心忖要不要把糜竺弄来。
张让提醒:“糜竺是你的同乡,和刘和一起在内廷,多少有个照应,你说呢?”
刘虞颔首:“我明白了。”
……
东海郡,郁洲山岛。
一艘官船到来,从船上走下一人,乃是刘虞监奴。
岛上糜家奴仆前来询问。
监奴道:“奉交州都护刘虞之命,前来拜见糜竺。”
刘虞最近升官,糜家已经知道。
听闻刘虞监奴来见,糜竺不敢怠慢,赶紧出来相迎。
见了面。
监奴道:“糜子仲,你的大气运来了。”
“什么大气运?”糜竺问道。
“都护在雒阳走动,给你谋了一个大官。”监奴笑眯眯道。
“大官?多大?”
糜竺不是不想当官,可突然有这么个好消息,他还真不信,前段时间廷尉署还在捉拿他。
理由是偷税漏税。
糜竺承认,他有偷税漏税的行为,但哪个商家没有?
官府要是认真。
偷税漏税六百钱就要在脸上刺字,还要劳役三日。
糜竺算了算,按他的偷税漏税量,他十张脸都不够用,劳役要半辈子。
朝廷不会骗自己吧?
糜竺满腹狐疑。
监奴笑了笑,自袖口拿出一封信:“这是都护亲笔,子仲可以看看。”
糜竺接过信,果然是刘虞写的。
说让糜竺做议郎,为陛下参赞商事。
刘虞一直以来都是个实诚人,糜竺是认可的,而且刘虞是自己的老乡,哪有老乡骗老乡的。
糜竺是个聪明人,但是再聪明的人也难免利令智昏。
糜竺是真想当官。
昔日管仲以工商兴国,助齐国称霸,糜竺觉得自己也有这个实力。
而且他的表字是子仲,也暗合管仲。
去!为什么不去!
机会稍纵即逝!
糜竺命仆人准备船只,离开郁洲山岛,在东海郡登陆。
凭刘虞书信,糜竺可用驿站,快马走三川直道,日夜兼程,五日到达雒阳。
到了雒阳,立即有禁军迎接。
糜竺被带入皇宫,穿上黑色官服,毛笔卡在耳朵上,俨然成了一名文官。
随后,糜竺来到了办公地点。
厅堂十二张案几依次布置,十位官员正在办公,主位和末坐,各有一张案几空置。
糜竺问身旁侍从:“我主要干什么?”
侍从道:“糜常侍,你负责审阅尚书台送来的奏表。”
“什么?你叫我什么?”糜竺问侍从。
“常侍啊!你是散骑常侍。”侍从解释道。
“散骑常侍……”糜竺重复一遍。
侍从提醒:“糜常侍,如今内廷有一位大长秋,八位中常侍,三位散骑常侍,外人要是说十常侍,说的就是你们。”
我勒个……
糜竺没想到,刘虞这个道貌岸然的,居然把自己坑了,不是说做议郎吗?怎么是中官?
糜竺万万没想到,自己成了人人痛恨的十常侍。
刘虞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