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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这一剑,我为自己而斩!

  演武场的火舌舔着藏经阁飞檐时,陆寒踩上了宗门大殿前的汉白玉台阶。

  血腥味裹着焦糊气往喉咙里钻,他踩过一具魔教弟子的尸首,玄铁靴底碾碎了对方腰间的幽冥铃。

  那是秦昭的标记。

  下方广场上,百余个黑衣修士举着火把围成半圆,刀枪映着火光,像一片倒插的荆棘林。

  七曜剑在掌心发烫,烫得虎口发红。

  陆寒望着最前排那个缺了半只耳朵的刀修。

  方才这人砍断了外门弟子阿柱的胳膊,此刻正用刀尖挑着阿柱的储物袋。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阿柱还蹲在伙房外,往他手里塞烤红薯:“陆师兄,这是最后两个,我给您留的。”

  “退下。”

  他开口,声音被夜风吹散。

  广场死寂片刻,接着爆发出哄笑。

  缺耳刀修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哪来的小崽子?老子砍了三十七个玄天门狗,还差你这——”

  话音戛然而止。

  七曜剑的清光劈开夜幕时,陆寒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剑,不是为了保护苏璃,不是为了替萧师尊挡刀,只是单纯想看这些践踏同门的东西血溅五步。

  剑风掠过缺耳刀修咽喉的瞬间,他看见对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眼尾发红,嘴角绷成刀刻的线,活像块淬了毒的寒铁。

  “你们以为今日能踏平玄天宗?”

  陆寒抬剑指向广场,剑身嗡鸣震得石阶上的浮灰簌簌坠落。

  “那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剑意无敌’。”

  哄笑声凝固在空气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眉。

  老人从藏经阁方向掠来,镇邪令在掌心泛着幽光,暗红咒文像活了似的爬满全身:“小子,你太天真了。”

  他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陆寒这才发现他嘴角沾着黑血。

  方才与萧无尘激战时受的伤,竟连内腑都震裂了。

  白眉的枯指戳向陆寒:“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镇邪令突然暴涨三尺,咒文里渗出的黑雾裹住了最前排三个魔教弟子,他们的魂魄被扯成细线,顺着咒文钻进令牌。

  “从你觉醒剑意那天起,就是护道者棋盘上的弃子。任瑶的剑,任瑶的种,最后都要变成镇邪令的养料!”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他想起飞鸢咽气前攥着他手腕的手,想起萧师尊咳血时问心剑的裂痕,想起石阶下那扇刻着咒文的门。

  原来所谓“剑灵计划”,根本是用护道者后裔的命祭这破令牌!

  “我不是弃子。”

  他一字一顿,七曜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浮起与萧师尊问心剑相似的纹路。

  “我是执棋的人。”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天而降。

  那人身着月白广袖,腰间悬着块半旧的玉牌,陆寒瞬间认出。

  是禁地石棺前见过的神秘人。

  此刻他站在陆寒与白眉之间,月光落在他眉骨,将轮廓衬得像幅古画:“陆寒,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陆寒的呼吸滞住。

  他当然记得,三天前在禁地,这人掀开石棺时说:“你母亲的剑,比你的更锋利。”

  此刻神秘人抬手指向大殿飞檐,那里挂着盏被火烤得变形的宫灯。

  “你的母亲,曾经也是这样站在这里,面对所有人。”

  有什么东西在陆寒脑海里炸开。

  他想起幼时在铁匠铺的夜,总梦见一个穿月白裙的女人,她站在云端,手里的剑比七曜剑更亮。

  此刻七曜剑剧烈震颤,剑柄上的纹路与神秘人腰间玉牌发出同频的光——原来那不是梦。

  “你是谁?”

  陆寒的声音发颤。

  “我母亲...她到底是谁?”

  神秘人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陆寒,落在广场尽头的演武场方向。

  那里,萧无尘正跪在血泊里,问心剑插在身侧,左肩的伤口还在涌血,白发被血粘成缕。

  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团烧不熄的火。

  “住口!”

  愤怒的低吼混着剑气破空声炸响。

  陆寒猛地转头,正看见萧无尘摇摇晃晃站起身,问心剑被他提在手里,剑身上的裂痕在火光里像道闪电。

  老人的嘴角还沾着黑血,可他的脊背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像根宁折不弯的剑骨。

  白眉的冷笑僵在脸上。

  神秘人却笑了,他冲陆寒点点头,身影突然消散在火光里,只留下一句话,被夜风吹进陆寒耳中:“去问你师尊,任瑶是谁。”

  七曜剑的震颤几乎要脱手。

  陆寒望着萧无尘,望着他染血的白发,望着他握剑的手。

  那只手曾经在他练剑时纠正过无数次姿势,此刻正因为重伤而发抖,却依然将问心剑指向神秘人消失的方向。

  广场上的魔教弟子开始骚动。

  白眉的镇邪令突然剧烈震动,咒文里传来无数冤魂的哭嚎。

  陆寒握紧七曜剑,看着萧师尊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在石阶上留下血印。

  他忽然明白,飞鸢说的“走”从来不是逃离,而是——

  往前冲,去斩断所有束缚。

  夜风卷起火星,落在陆寒发梢。

  他望着萧师尊越来越近的身影,望着白眉扭曲的面容,将七曜剑举过头顶。

  这一次,他的剑不为护道,不为复仇,只为自己。

  为那个在铁匠铺里敲了十年铁的少年,为那个终于敢直面真相的陆寒。

  “师尊。”

  他轻声说,声音盖过了广场上的喧嚣。

  “这次,换我为你挡剑。”

  萧无尘的问心剑划破夜幕时,剑气带起的风掀开了陆寒额前的碎发。

  老人重伤的身躯本不该有这般爆发力,可这一剑却快得像道惊雷。

  剑尖直指神秘人方才立着的位置,裂成蛛网的剑身上,竟有细碎的金芒顺着裂痕窜动。

  陆寒瞳孔骤缩,他看见萧师尊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如蛇,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分明是用了伤上加伤的禁术。

  “师尊!”

  陆寒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神秘人先前留下的余波挡住半步。

  那道月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三丈外的飞檐上,广袖被火风吹得猎猎作响,竟连衣角都没被剑气掀动半分:“萧护法,你守了二十年的秘密,还要用这把破剑封多久?”

  问心剑的剑尖在离神秘人三寸处顿住。

  萧无尘的白发被血浸透,贴在苍白的脸上,喉结动了动,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陆寒这才发现,他师尊的眼底不是愤怒,是慌乱。

  那种被人当众撕开旧伤疤的慌乱,连握剑的手腕都在发抖。

  “你...你到底想怎样?”

  萧无尘的声音哑得像锈了的铁,问心剑“当啷”坠地,砸在汉白玉台阶上溅起火星。

  神秘人却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陆寒身上:“他不敢说,你便自己看。”

  话音未落,广场东侧突然传来铁器破空声。

  陆寒本能旋身,七曜剑横在胸前。

  一道寒芒擦着他左肩掠过,在玄铁护心镜上划出半寸深的血口——是墨青!

  执法堂新任执事此刻卸去了冷峻伪装,脸上浮着青黑毒斑,右手握着的淬毒短刃还滴着幽绿毒液,左手正按在腰间的传音玉牌上。

  “小崽子,你以为破了几个杂兵就能翻天?”

  墨青的声音像刮过磨盘的刀。

  “秦大人早说了,留你全尸都是恩赐。”

  他的话被剑鸣截断。

  陆寒的七曜剑没入他右肘时,甚至没带起太多血花。

  这一剑快得连月光都跟不上,只在空气中留下半道青痕。

  墨青的短刃“当”地坠地,断肢处的血却喷得老高,在他胸前染出狰狞的红花。

  “你错了。”

  陆寒抽剑回鞘,剑脊上的血珠顺着纹路滑进剑格。

  “你错在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在演武场抽三十鞭都不敢还手的废物。”

  他盯着墨青因剧痛扭曲的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这个执法执事曾用戒尺敲碎他的剑胚:“杂役就是杂役,也配学剑?”

  墨青捂着断肢后退,靴底在石阶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他眼底的不甘几乎要凝成实质,却在触到陆寒目光的瞬间怂了。

  那不是从前那个总垂着头的少年,此刻陆寒的眼尾仍泛着红,可瞳仁里烧着的,是能把一切烧穿的火。

  “你...你会后悔的!”

  墨青踉跄着撞翻一具魔教尸首,突然咬破舌尖,黑血混着毒雾喷向陆寒面门。

  陆寒挥剑劈开毒雾,再抬头时,那家伙竟已翻下台阶,消失在黑衣人群里。

  “不用追。”

  白眉的声音像块磨钝的刀。

  “他不过是颗弃子。”

  陆寒转头,正看见白眉的镇邪令浮在半空,暗红咒文里的冤魂哭嚎声突然拔高。

  老人枯瘦的手按在令牌上,指尖渗出血珠,将咒文染得更红:“你以为杀了个执事就能阻止计划?任瑶的血脉,就该用来养这镇邪令!三百年前她不肯,三百年后她儿子也得——”

  “住口!”

  陆寒的七曜剑嗡鸣着离手。

  这一剑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最基础的直刺。

  可当剑气划破空气时,广场上所有火把突然熄灭,只余下月光和火光在剑身上流转。

  陆寒听见自己心跳如雷,脑海里闪过铁匠铺的砧铁、苏璃递来的药瓶、萧师尊纠正他握剑姿势的手。

  这些碎片在剑鸣声里凝成一道光,顺着剑尖冲了出去。

  “第七层·断我!”

  七重剑意涟漪从剑尖扩散而出。

  第一层掀翻十丈内的魔教弟子,第二层震碎白眉的镇邪令咒文,第三层...陆寒看不见第三层以后的景象,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沸腾,像有什么被封印了十年的东西,终于挣开了锁链。

  白眉的瞳孔骤缩。

  他慌忙举起镇邪令抵挡,可那柄曾镇压过百鬼的令牌,此刻在七曜剑前竟像张薄纸。

  剑光穿透令牌的瞬间,陆寒看见白眉鬓角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脸上的皱纹深了十倍。

  原来这老东西这些年,都是靠吸镇邪令里的魂魄维持生机。

  “这一剑...”

  陆寒踩着震落的碎石逼近,剑尖抵住白眉咽喉。

  “我为自己而斩。”

  白眉的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他望着陆寒身后的方向,突然瞪圆了眼睛。

  陆寒下意识回头,正看见萧无尘捡起问心剑,摇摇晃晃走向广场中央。

  老人的左肩伤口还在涌血,可他的双眼却红得骇人,眼白里爬满血丝,像两团烧着血的火。

  “剑...锁...九...霄...”

  萧无尘的声音混着某种古老的咒语,每说一个字,问心剑上的裂痕就亮一分。

  “任瑶,我终究还是要走你走过的路...”

  陆寒的七曜剑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萧师尊颤抖的背影,又望向神秘人所在的飞檐。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半块玉牌,在月光下泛着与七曜剑相同的光。

  广场上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陆寒转头,看见魔教弟子们正疯狂后退,连方才不可一世的缺耳刀修都跪在地上磕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七曜剑的剑意还在向外扩散,像要把整个玄天宗的地脉都掀翻。

  “陆寒!”

  熟悉的女声混着药香撞进怀里。

  陆寒本能搂住来人,就看见苏璃染血的衣襟和她手中的药王针。

  她发间的青玉簪断了半截,显然刚从另一场恶战里杀出来。

  “小心!”

  苏璃突然抬头,目光越过他的肩。

  陆寒旋身,正看见白眉的镇邪令残片突然炸裂。

  黑雾裹着无数怨魂的哭嚎扑面而来,其中一道最浓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秦昭的脸:“陆寒,你以为杀了个老东西就能赢?真正的——”

  “滚!”

  七曜剑的清光再次划破夜空。

  这一次,陆寒没有留手。

  剑光所过之处,黑雾消散,怨魂碎裂,连秦昭的虚影都被斩成了碎片。

  夜风吹散硝烟时,广场上只剩满地狼藉。

  陆寒望着怀里的苏璃,望着石阶下躺满的尸首,望着萧师尊仍在念咒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低头,看见七曜剑上的纹路与神秘人留下的玉牌相呼应,像在说某个他从未听过的故事。

  “阿寒。”

  苏璃的手抚上他的脸。

  “你刚才的剑...像极了我在古籍里见过的上古剑意。”

  陆寒没有说话。

  他望着萧师尊逐渐发亮的问心剑,望着神秘人留下的玉牌,忽然想起幼时那个重复的梦。

  穿月白裙的女人站在云端,手里的剑比七曜剑更亮,她低头对他笑:“小寒,你的剑,要为自己而斩。”

  月光落在七曜剑上,映出剑身上新浮现的两个字:任瑶。

  萧无尘的咒语声突然拔高。

  陆寒抬头,正看见他师尊的白发全部变成了银白,问心剑上的裂痕里,渗出了与七曜剑相同的青光。

  “剑锁九霄...”

  萧无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任瑶,我要替你...斩断这宿命。”

  陆寒握紧七曜剑。

  他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萧师尊的咒语会引出怎样的风暴,甚至不知道神秘人究竟是谁。

  但他知道,今晚过后,所有的秘密都将浮出水面。

  而他,终于要亲手握住自己的命运。

  夜风卷起一片焦黑的经页,落在他脚边。

  上面隐约能看见几个字:“护道令现,剑灵重生,天命...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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