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父、徐文山能站起来了，也都跑船头抱着鱼筐跟徐大爷装鱼去了，独留下还倚靠着船舷的徐文彬。

　　他也难得享受着这段看人干活的闲适，海风一吹，他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总是会这样看着别人在面前忙来忙去。

　　先是他娘、他爹，后来是老婆许月杉，等许月杉没了之后，就换成了护工推着轮椅转悠...

　　究竟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许月杉的存在？记不清了，不过也没关系，这辈子就换着来罢。

　　想着想着，他眼皮打架，睡得死沉。

　　直到吆喝声响起：“哟，老三，那混小子不会又掉海里了吧？”

　　徐文彬猛地睁开眼睛，撇过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扒着船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二大爷的船正停在距离不到五米的海面上，兴许是看到了他的脑袋，此刻正靠着船舷的二大爷哈哈大笑着：“哈哈，没掉海里，偷懒呢。”

　　紧接着，这家伙又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徐文林，骂道：“林子，你俩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彬子在船上偷懒睡觉，你也睡觉。”

　　“咋没跟你弟弟一样掉海里去啊？”

　　声音很大，大得两条船上八个人都听见了。

　　徐文彬当即冷了脸色，再看徐文林的脸上明显有一块儿青了，这可不是什么睡出来的痕迹！

　　徐父怒声道：“放你的屁！你儿子才掉海里！他妈的，不会说话闭上你的腚眼儿！”

　　“哟呵，老三，你儿子做错了事儿，你这个当老子的还敢骂我，信不信我让你儿子现在就滚下去啊？”

　　“你他么敢？林子在你船上少了一根儿毛，你就给我等着，老子晚上把你房子点了！”

　　“三叔，谁家没房子咋的？”这时候，船上二大爷的儿子徐文虎说话了，他满脸的不屑，还当着徐父的面儿对徐文林推推搡搡，眼看着就要将徐文林推下去。

　　徐文山看不过去了，喊道：“虎子，长辈说话，有你这小辈儿插嘴的份儿吗？小时候打你打少了是吧，敢这么跟三叔说话？”

　　“都给我闭嘴！”双方的骂架终是被徐大爷的一声怒吼给逼停下来，他冷冷地盯着徐二，“就算林子在你船上睡了会儿，你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该动手打孩子。”

　　“还有，那种话也是你这当长辈的能说的？！”

　　“把船靠过来，林子来我船上，以后你不用带他了！”

　　“真的？！”二大爷肉眼可见的欣喜，要不是惧怕老大跟老三合起伙来揍他，他早就把徐文林踢下去了。

　　自家又不是没有儿子，哪用得着外家的人掺和一脚，尤其是还得给徐文林发工钱，换成自家儿子，敢伸手要，他早一胶鞋抽过去了。

　　“先说好，林子到了你船上，工钱你发，我可没有啊。”

　　“还在船上偷懒睡觉，我没扣他工钱都算看在他是我侄子的份儿上了。”

　　“废什么话？送来赶紧滚！磨磨唧唧跟个老猫子一样。”徐大爷一瞪眼，顿时止住了二大爷的叨叨。

　　等到徐文林来了船上，徐父赶紧拉到跟前看了看，见身上没别的伤也松了口气。

　　“大爷，爹，对不起...”他先叫了声徐大爷，随后满脸歉意地跟他爹道了声歉，毕竟这船工的活是他爹和徐大爷争取来的。

　　徐父没想到这大儿子一上船先说的这句话，一时间刚压抑的怒火，蹭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杀千刀的老二，这么懂事儿的孩子都打，等上了岸，他非得上老二家理论去！

　　大不了日子都别过了！

　　“挨打还道歉？要道歉的也是老二！”徐父颤抖的手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说道：“以后你就跟你大爷船上，不用再去老二那儿了。”

　　徐文林一愣，反问道：“啊？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到时候我跟彬子摇木船去。”

　　听到这话，徐文林看了眼还倚在船舷上一声不吭的徐文彬，说道：“要不还是我跟彬子开木船吧，你这么大年纪了...”

　　“老子可还没老呢！”上了年纪的人可最不想听的就是别人说他老，即便是儿子也不行，所以这时候徐父也吹胡子瞪眼的，但视线扫过大儿子脸上的淤青，他的语气立即软了下来，“万一有啥事儿我还能看着点儿彬子，你安心在这船上，有你大爷跟山子照应着，我也放心。”

　　“那...那好。”

　　见这边儿都聊得差不多了，徐大爷招呼着兄弟、侄子、儿子继续往鱼筐里捡鱼，这一网实在太多了，仨人先前捡了一个来钟头都没捡完。

　　徐文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瞥了眼船离去的方向，嘴角挂上一抹冷笑，他可不是他大哥那样逆来顺受的性格，今儿这事儿可不算完！

　　捡鱼的队伍增加了一个人，效率自然是更快的。不到十分钟，网里所有的梭鱼都进了鱼筐，除此之外，在网的底下，还找到些鲻鱼、虾蟹这种在底层活动的海货。

　　鲻鱼，也称白眼梭，眼周银白，与梭鱼同属一种。而梭鱼因眼部虹膜呈橙红色则被称作红眼梭，两种鱼的长相也较为相似，价格上鲻鱼比梭鱼贵了不少，一斤的价格在八毛到一块。

　　“捡完了捡完了，我去开船，”徐大爷拍了拍手，往驾驶舱走去，同时对徐文山说道：“山子，你照着法儿再找找。”

　　“好嘞！”徐文山连忙学着刚才徐父、徐文彬两人的样子，将耳朵贴靠在船舷上，闭目仔细地聆听着。

　　看到大堂哥的奇怪举动，徐文林有些好奇，问道：“爹，山哥这是在干啥？”

　　“听声辨位，”徐父文绉绉地拽着词儿，回答道：“你哥这是在听梭鱼的声音呢。”

　　“听声音？这也行吗？”徐文林满脸的惊奇，没等他爹再嘚瑟，他反应过来，“我刚还想问呢，怎么这一网这么多，原来是听出来的。”

　　“爹，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啊？也教教我呗。”

　　“是彬子琢磨的，你就学着山子就行了，听“咕噜”声。”徐父笑呵呵地指了指徐文彬，二小难得有功劳，自己这个当爹的可不能占咯。

　　“彬子啊？！这两天，彬子当真转性了！”

　　“可别传出去啊，尤其是别给老二知道！”

　　“放心吧爹，打死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