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啊。”

　　卡夫卡拄着手杖，迎着天台的晚风，朝着一个背影走了过去。

　　这个背影与他是何其相似，同样戴着一顶圆顶礼帽，穿着一席黑色的绅士礼服，甚至连手杖都一模一样。

　　然而，却偏偏不是他。

　　术士腐肉根扶着头顶的礼帽，顶着喧嚣的晚风回眸一笑：“好久不见，师兄。”

　　卡夫卡沉默了半晌，黯然失色道：“收手吧，师弟，再这样下去，这场闹剧的最后一个陪葬者只能是你自己。”

　　“是又如何呢？”

　　腐肉根转过身来，眼中毫无惧色，哪怕他身后的高空之下是一片战场的废墟，有成千上万具尸骨埋在了这片土地。

　　但腐肉根毫不在乎，面无表情的感慨道：

　　“既然她都不在了，我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师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开点，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呢？”卡夫卡伸手将帽子往下按，似乎是想遮住自己痛心疾首的表情。

　　腐肉根的面目从抽搐到狰狞只用了不到一秒。

　　“因为我和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不一样！”他抬起手杖，愤然的指向卡夫卡的心脏，恨不得一棍子捅穿进去。

　　“你这个伪君子，和你们组织的那群魔怔人一样！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的是全人类，杀起人来却根本不眨眼！你装什么高尚？你想做圣人，我没意见，你为了你心目中的全人类，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也没意见，可你有没有想过，被你牺牲的那个人……她就是我的全部！”

　　腐肉根锤着自己的胸膛，仿佛一字一句都咬着舌头带着血。

　　卡夫卡的脸色像是凝固的坚冰，那单薄的身影微微颤动，像棵即将折断的芦苇。

　　“那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我的全部呢？”

　　沉默的空气中，唯能听到晚风吹起两人衣角的簌簌声。

　　腐肉根笑了，他退到了天台边，身躯如断线木偶般坠出天台边缘。

　　卡夫卡追了上去，站在天台的边缘往下看，什么也没看见，只见一群乌鸦飞向了夜空中的圆月。

　　…………

　　“今日快讯，昨晚受台风天气影响，大江郡明珠电视塔附近发生了周边发生特大级雷暴灾害，伤亡人数预计达到上千，失踪人数正在统计中……”

　　手机屏幕里播放着晨间新闻，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却是下午两点半。

　　姜承鹿放下手机，端起咖啡杯小抿了一口。

　　或许实在是太困了，他昨晚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一点，起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公司。

　　当领导有个好处，那就是哪怕你迟到旷工了也不会扣工资。

　　咖啡杯刚一放在桌子上，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

　　“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位身材性感的白领丽人走了进来。

　　“老板。”Lisa推了推眼镜，走到了办公桌前。

　　她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的对桌子对面的姜承鹿说：

　　“主管托我给您带个话，他想叫你过去一趟。”

　　“去干嘛？又开会啊？不去。”

　　姜承鹿双手枕着后脑勺，往座位上一靠。

　　他现在说话都比以前硬气了不少，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该看开的也都看开了。

　　“有什么事，下班再说吧，我还得去看我女儿呢。”

　　姜承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本来他没打算来公司，而是打算直接去医院看女儿的。

　　但他后来得知，按照组织规定，所有从超自然灾害中活下来的幸存者，都必须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主要是清除记忆，修正认知。

　　因此姜承鹿去看女儿的计划就只能推后，于是他就来了公司。

　　Lisa双手环在胸前，再次向他确认：“真的不去？”

　　“不去。”姜承鹿斩钉截铁的回答：“反正去了也是开会，一天到晚的开会，没完没了的，烦死了。”

　　“好吧。”

　　Lisa无奈的转身往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既然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那我就只能把你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他喽。”

　　“等一下！”

　　姜承鹿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见他最后一面？”

　　…………

　　姜承鹿还是上了Lisa的车，一坐进去他就迫不及待的问：“卡夫卡到底怎么了？”

　　Lisa发动油门，把车开出了车库。

　　“他违反了组织规定，将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处分。”

　　“违反组织规定？”姜承鹿一头雾水，但回顾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猜到这件事，或许和他有关。

　　“是……是因为我吗？”

　　“没错。”Lisa握着方向盘，微微点头，把车开上了大马路。

　　“还记得昨晚事发之前，他打了一通电话给你吗？这件事情的性质非常严重。”

　　Lisa眉头紧蹙，镜片中倒映出一双深沉的眼神。

　　“在灵修会决定发难之前，组织的情报部门得到了相关消息，并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卡夫卡也是参会人员之一，他在开会进行到一半时，找借口脱离了会场，并通过手机向你提前泄露了消息。”

　　“什么？”姜承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组织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那为什么他们不第一时间通知现场疏散群众！”

　　“来不及了。”Lisa回答：

　　“时间上不允许，现场那么多人，已经来不及疏散了，况且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会更加严重。

　　这件事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组织与灵修会的人已经进行了多轮博弈。

　　如果不是保密工作足够到位，打了灵修会一个措手不及，这次灾害事件的伤亡人数只会更多。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卡夫卡打给你的那通电话属于严重泄密，在组织看来，性质十分恶劣。”

　　姜承鹿的心像颗石头一下子沉到了水底。

　　他总算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

　　两军交战，泄露军情，如果是在战争时期，这种事甚至可以按照间谍罪来处理。

　　“那……他会受到什么处分？”姜承鹿紧张兮兮的问了一句。

　　Lisa脸色凝重：“不知道，可能……这是你见他的最后一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