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女儿家心思难猜
盐院上房正堂,贾敏正在与薛姨妈闲话,柳氏、关氏、梅氏三位姨娘在下首作陪。
贾敏原与薛姨妈无甚交集,也不大待见这位二嫂的胞妹,只是看在姚弘旭的面上稍稍笼络一二,便常打发人请她们母女过府说话,偶尔还一齐乘画舫游湖。
不过这几日相处下来,却发现这王小妹跟她姐姐性子全然不同,说是不谙世事也好,说是天真烂漫也罢,总之竟是个没什么城府的,言语间虽有些娇气,却也还算恭谨。
因此便也真个生出了几分亲近,平日里也渐渐以姊妹相称起来。
只是却有一点不好,子明为了遮人耳目,又因为自己待她亲近,竟也开始唤起她姨妈来了。
哼,瞧她那高兴的样子......真真白白便宜了她。
贾敏清浅的眸光从巧笑嫣然的薛姨妈脸上轻轻掠过,心中有些闷闷,因就状若无意随口笑叹道:
“可怜我那侄儿还未加冠,便要为家中事务往来奔波,今儿天还没亮就早早出门去了,瞧着我这个做姨妈的心中都不落忍呢。
只是我又没什么本领,往后还要靠王家姐姐多多帮衬帮衬他才好。”
“妹妹只管放心,我有在帮......帮子明的。”
薛姨妈一面连忙答应着,一面关心地问道:
“那不知子明...早起去哪儿了呢?”
“哦?子明竟没和姐姐说吗?”贾敏微微纳罕。
“没...没呢。”
薛姨妈丽眸微垂,咬着唇儿轻轻摇头。
“暧,这却是子明的不是了,姐姐放心,等他回来了,我必好好地说说他。”
贾敏掩口一笑,语气似谑非谑。
但见薛姨妈只眸光盈盈地连连点头,如花似玉的脸蛋上满满都是崇拜,她一时只觉拳头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上,心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当下悄悄瞪了眼下首掩帕偷笑的关氏,便笑吟吟地拉着薛姨妈道:
“子明他今儿出城抓盐贩去了,想来也是怕姐姐担心,才没和姐姐说呢。”
“啊,抓盐贩?”
薛姨妈眸光一颤,满脸担忧:
“可子明才这般年纪,又是这样金尊玉贵,这种事情哪好亲力亲为的?”
“谁说不是呢?”
贾敏也不觉敛了笑意,轻轻叹道:
“他姨爹也是,自己偷闲躲了出去,说是和卢运司去仪征视察盐务总栈了,反让子明独力主持缉盐的大事。
虽说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亲临一线,但这心中却总也放不下啊。”
薛姨妈不知如何解劝,便只得反握着她的手稍作宽慰。
两人愁眉对坐,几位姨娘都温言劝慰之时,便听外头丫鬟来回:
“表少爷回来了,说换洗过了便来给两位太太请安。”
两人忙抬眉望去,透过半开的窗户,果见到西边游廊上姚弘旭正阔步而来。
身上着甲,怀中抱盔,浑然一副才下战阵的模样。
贾敏心中更是忧心,当即忙命丫鬟快请他进来。
等姚弘旭推辞不过,带着一身风尘进屋,贾敏眼尖地瞧见了他甲胄上的脏污划痕,还有额角鬓梢散乱贴伏的发丝,一时再按捺不住心中的关切,起身迎到了他的身前。
丝毫不在意那扑面而来的微酸汗气,只忽闪着一双盈润杏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他仔细端详了一遍。
又故作嗔态命他举手抬足,旋身转体,见他活动全然无碍,才稍稍放下心来,拉着也悄悄跟上来的薛姨妈又坐了回去。
姚弘旭纳罕地瞧了眼她们牵在一起的双手,心中有些好奇初次见面分明还有些别扭的两人——一个骄矜,一个羞怯,怎么才几日工夫就好得跟手帕交一样了。
但正如弄不懂宝姐姐、林妹妹两个原著里面互剖金兰的可爱女孩儿为何眼下却很是生分,他一时又哪里猜得着成熟美妇人的心思呢。
于是说笑了几句之后只得带着疑惑告辞出来,便看到姚梦梦、姚英子姊妹早玉立婷婷地迎在了门口处。
一见他出来便忙围了上来打量,柔声细语地关心个不住,再瞧不见半点生疏的模样。
这却是乖香菱的功劳了。
姚弘旭心内暗暗一笑,却来不及多加受用,随口吩咐了她们去打水备衣,便连走几步迎上了从西花园里一前一后,匆匆而来的两位少女。
穿廊之上,黛玉原还轻蹙绸裙,纤步微微,但见那认得没几日的宝姐姐虽仍是步态款款,看上去不疾不徐,却不知为何越走越快,渐渐就到了自己前面。
她抬眼瞧了瞧远处含笑迎来的王子哥哥,心中微微生出几分急切,却又不好跑动起来,索性在宝钗将至,刚要万福的时候远远地抿笑摇手道:
“子明哥哥,你回来啦~”
自己怎么又和这位林妹妹争驰起来了?
正要敛裙蹲身的宝钗微微一怔,一时却又想不清缘由,或者说不愿想清缘由,便仍轻轻咬着唇儿盈盈一福:
“子...子明哥哥万福。”
又来了!
姚弘旭瞧瞧远处烟眉弯如柳月,星眸清波流转的小黛玉,又看看眼前面含巧笑,举止可亲的宝姐姐,一时微微有些头大,只能如之前一样勉力端水。
他一面也朝黛玉含笑挥手,一面虚扶了宝钗起身:“宝姐姐...不是,宝妹妹不必多礼。”
幸好自己有两只手啊。
“这六王子嘴瓢好几次了,可自己明明比他小呢...难道是自己很显老不成?”
宝钗悄悄飞红了脸,偷偷瞪了眼那已经越她而去的背影,一时有些闷闷不乐,但心中又不由微生赞叹:
他这着甲的模样越发英武了。
姚•端水大师•弘旭哪里知道身后少女的微微怨念,此时已到了虽抿着笑儿却别过脸去的黛玉跟前,轻笑着问她道:
“妹妹这是和宝妹妹在消食?不知妹妹中午可多吃了些?”
黛玉乌珠悄然一转,也顾不得他先和宝钗说话的小小别扭,郑重其事得地要点头应下,却被一旁的雪雁举着小手抢答道:
“姑娘中午比平日还多剩了半碗饭呢,可把我给撑到啦。”
“雪雁~”
黛玉瞪着眸子就要去拧她,姚弘旭忙笑盈盈地牵住了黛玉的小手,又轻轻揉了揉雪雁的脑袋:
“雪雁真乖,待会去找你姚姐姐和香菱姐姐,让她们给你拿西洋饼吃。”
雪雁喜得眉眼弯弯,乐陶陶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