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关于曹操重生成皇叔的那些事

第4章 双珏交辉照宫阙

  “先生,操该学汲黯直谏,抑或效张汤弄法?”

  刘方负手而立,“非也……”

  “仅需自明日始,将五色棒悬于衙署正门,每日卯未二时,亲拭其尘,务使百姓得见。”

  曹操神色凝重,细听下文。

  “明日过午,宫中自会遣人送来黄金百镒,内中藏有鸩酒。”

  “汝可收纳黄金,陈列于仪门,召太学诸生、显贵行人共观。”

  曹操忽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如此,必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言某私通黄门。”

  刘方以指叩案,声音陡然加重:

  “正是!待其发难,便可熔金铸鼎……”

  “镌刻‘执法无私’于其上,再以鸩酒衅鼎。”

  “如此,黄金出自宦者,鼎却为律法象征,又有鸩酒为凭,两党皆无可指摘。”

  曹操望着刘方半隐于阴影中的面容,豁然开朗。

  既然两党欲借其出身博弈,何不反借两党之力?

  恰此时,刘方推开雕花槅扇,细雪纷扬入室,落满肩头。

  “汝当谨记,莫效李膺辈自诩清流,妄言尽诛宦竖,却不知朝堂无宦,世家便成独大之患。”

  烛火在风雪中摇曳不定,映得室内人影憧憧。

  “承蒙先生教诲,今日之恩,操必……”

  “报不必言。”

  刘方抬手掷下枚青铜符节,广袖于风中猎猎作响:

  “贫道不过执竿者,望君为横江楫……持此符见蹇硕,他自会明白。”

  见刘方拂袖欲行,曹操急趋而前,解腰间玉珏半块。

  “先生,此乃祖父所遗之物,今以半珏为信,操必不负先生期许。”

  玉珏触手生温,恰如这寒夜中翻涌的热望。

  刘方驻步回望。

  见少年之孟德,冠带微乱,眼中尽是灼灼之志。

  忽而眼眶泛酸。

  何其……何其难言此中滋味。

  他喉头微哽,却强作镇定:

  “切记,征西将军印绶易得……难的是护得这初心无暇。”

  说罢,目光凝在曹操腰间另一半玉珏上:

  “贫道盼与孟德合珏之日……”

  待曹操恍然回神时。

  唯见衣衫一角于风雪中摇曳数番,倏然没于夜色。

  曹操握紧玉珏伫立良久。

  雪愈疾。

  他回首喃喃,忽哑然失笑,似含释然,似挟坚定。

  ……

  及晨光初照,洛阳街巷渐起人语,积雪映辉。

  曹操整衣冠,肃然谓从吏:

  “备贽见之礼,吾将往谒蹇黄门。”

  车辚辚,马萧萧,雪于无声处止,心潮欲涌。

  ……

  蹇硕负手立于阶前。

  眉间阴云密布,声如淬冰:

  “曹部尉之五色棒,当真是威镇雒阳啊——”

  他尾音拖得极长,话中藏锋,似探虚实。

  曹操执《尉律》卷册,长揖于蹇硕跟前。

  “某身为雒阳北部尉,依律行事,不知蹇黄门有何指教?”

  蹇硕挑眉睨之。

  忽见卷册之间微露半截青铜符节,其上“方”字赫然入目。

  曹操抬首。

  目光沉稳迎上蹇硕审视,旋即取出符节与一漆盒奉上。

  蹇硕打开盒盖的瞬间,瞳孔骤缩。

  袁氏门生结党营私的罪证?

  他指尖摩挲着符节背面凸起的“方“字。

  “部尉有心了。”

  蹇硕声音压得极低。

  曹操垂眸,神色不改:

  “某只知国法不可轻侮。”

  字字千钧,掷地有声。

  蹇硕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纵声大笑。

  他重重拍了拍曹操的肩:

  “好个曹孟德,果有令祖遗风!”

  “明日随吾入宫,陛下欲见汝,然——”

  他猛然回首,目光如刀剜过曹操所携五色棒:

  “须谨记,此棒该握于何人之手!”

  二人私语方罢,余音犹绕梁不绝。

  蓦地,蹇硕一声悲呼,哀鸣破空而起:

  “痛煞吾也!叔父横遭戕害,命陨于非命之所,此仇何以?呜呼哀哉……”

  寒风掠身而过。

  曹操紧握蹇硕掷还的符节,望着其远去背影,久久未动。

  ……

  是日,雒阳闾阎之间,新讯传布:

  “北部尉曹操,夜于衢路擒获蹇图。按汉律当诛,然以其年高,笞二十而释之。”

  “诘旦,操往蹇硕第,陈言曰:律法如砥柱,安敢轻忽?然敬老尊贤,亦吾汉臣素守之德。”

  “蹇硕虽心有愤懑,然天子嘉许曹操'执法公允',故隐忍未发。”

  日中时分,蹇图暴尸通衢,为义士所诛之事,遍传京邑,举城震骇。

  有传闻称,诸生游侠慕朱家、郭解之风,故除残去秽。

  ……

  未时三刻,数辆马车载着宫中所赐的黄金百镒驶来。

  曹操负手立于仪门之下,抬手轻挥。

  从吏纷纷奔出,分别往诸生显贵常聚之处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如燎原之火,迅速在雒阳城中蔓延开来。

  先是太学诸生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而来。

  紧接着,高门显贵的子弟们亦循声而至。

  更有卖炊饼的老汉踮脚张望。

  不多时,衙署外的大道上已是人头攒动,车马喧嚣。

  曹操踏步而出,立于大道正中。

  只见他猛地抽出五色棒,高高举起,直指那堆积如山的金锭。

  “中官所赐之金,正合铸作律法之鼎。”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曹孟德莫不是昏了头?怕是与宦官勾连!”

  “……这宦者之金,也敢用?”

  “曹部尉祖上可是大长秋,难怪……”

  更有太学生举袖高呼:

  “既受宦官之金,何谈执法无私?”

  流言蜚语,如潮水般迅速扩散开来,市井之间,暗潮涌动。

  曹操却神色自若,仿若未闻。

  他微微眯起双眼,扫视着眼前躁动的人群。

  忽一声令下:

  “熔金铸鼎!”

  话音未落,匠户们已抬着熔炉闯入前街。

  风箱拉动声如战鼓,炭火腾起的热浪卷着金粉。

  申正三刻,鼎成。

  鼎上的“执法无私“四字,是曹操亲自执刀所刻。

  当他将鸩酒泼于鼎上,人群再次骚动。

  只听“滋滋“声响,鼎身腾起青烟,酒液所过之处,竟蚀出黑色痕迹,如裂痕蜿蜒。

  却见曹操大笑,声震屋瓦:

  “诸位可见?鸩酒虽毒,只能蚀鼎之表,不能毁鼎之骨。”

  言毕,他登高一呼:

  “宦者之金,能铸法鼎,鸩毒之酒,难阻臣心!”

  声落,街中掌声雷动。

  公卿贵胄闻之,无不侧目。

  待至黄昏,各家使者络绎不绝,争相邀曹操赴宴。

  时人盛传:

  “孟德棒下,京师敛迹,莫敢犯者。”

  亦有太学诸生击筑歌曰:

  “棒落佞臣惧,法立万民居。”

  声彻平乐观阙。

  至此,曹操化险为夷,名势已成。

  ……

  府内,刘方踞坐胡床之上。

  他素知年少时的曹操性子,此事既已种下因由,只需略加引导,料无他虞。

  目下棋子既动,当谋全局。

  忽闻徐奉低声禀告:

  “大人,人皆已到齐,现候于廊下听宣。”

  刘方目光在案头的舆图上稍作停留,才缓缓开口:

  “着即入内。”

  门开,穿堂风灌入吹得烛影乱颤。

  徐奉引路在前,其后三人皆着黑袍,将面容隐在阴影之中。

  三人依次鱼贯而入:

  为首者,蹇硕。

  抬手卸去黑袍,露出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腰间系着镶玉革带。

  他身形魁梧,三角眼微微眯起,鹰钩鼻下薄唇紧抿。

  其后,许劭。

  亦解去黑袍,一袭月白色深衣,衣摆处绣着淡雅的兰草纹。

  面容清瘦,眉如墨画,颔下三缕长须随风轻摆,不愧是掌“月旦评”之名士。

  末位,封谞。

  褪去黑袍后,身着青色宦服,相较前二人,显得朴素许多。

  眼角鱼尾纹密布,身形略有些佝偻,然目中阴鸷之光,却不时闪现。

  ……

  徐奉率先趋步而出,将白日诸事娓娓道来。

  刘方垂眸颔首,静听端详。

  徐奉言毕,蹇硕越众而出:

  “禀大人,那曹操果非常人,竟将袁氏结党的罪证寻了出来。”

  刘方抚案轻笑:

  “此等厚礼,倒也难得,可知他从何处得手?”

  “回大人!细作探得,似是出自袁氏庶子之手。”

  刘方闻言不由想起一位故人,挑眉追问:

  “袁氏庶子?莫非是袁本初?”

  蹇硕惑然抬头,偷觑着刘方奇怪的面色:

  “大人识得此人?”

  “不忙说他。”

  刘方甩袖截断话语,露出一抹笑意:

  “且说汝今日为叔父之事,哭得天昏地暗,不知是演得绝妙,还是真痛心疾首?”

  蹇硕额间渗出冷汗:

  “蹇图倚仗小人微末权势作恶多端,于某落魄时,更是百般欺凌……”

  刘方轻叹一声,执杯轻抿:

  “罢了,终究是血脉相连。”

  蹇硕猛然跪地,叩首有声:

  “若无大人提携,小人早化作宫墙枯骨!”

  说到此处,三角眼泛起血丝:

  “大人再造之恩,硕粉身难报!”

  刘方伸手虚扶,笑叹:

  “不过戏言耳!”

  他指尖轻点蹇硕肩头,语调半嗔半笑:

  “汝周旋宫闱,着实辛苦。”

  说罢,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蹇硕。

  蹇硕见状,伏地再拜,就在气氛凝滞之时,末位的封谞佝偻着身躯,徐徐趋前,打破僵局。

  “大人明鉴,蹇黄门素怀忠心,赤忱可表,目下袁氏之事端的棘手。”

  刘方将目光自蹇硕面上移开,落于封谞处,微微颔首。

  “此言不虚,袁氏既已牵涉其中,怕是又要起波澜了。”

  封谞退回原位,蹇硕目露感激,向其颔首致意,方起身退至侧畔。

  许劭轻抚长须,上前一步:

  “明公,先前所商捧杀曹操之品评,当如何更易?”

  刘方闻言兴致盎然,身躯微倾:

  “子将,且先陈己见,这'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该作何改?”

  “劭观曹操,胸怀鸿鹄之志,行事果敢刚毅。”

  稍作停顿,许劭清嗓续道:

  “尝闻曹操心慕冠军侯遗风,虽暂无冠军侯之赫赫战功,然其智略胆识,实非常人可及……”

  蹇硕三角眼骤然瞪大:

  “此等评价,莫不是过誉了些?”

  话音未落,封谞浑浊的眼之中闪过一抹诧异,刘方面色亦微微一动。

  恰在这微妙时刻,许劭肃然拱手,声如洪钟:

  “治世执纲律,乱世荡不臣。”

  刘方闻言,击掌大笑:

  “妙哉!子将此评,深合吾心,孟德若得闻此赞誉,定当欣喜万分。”

  封谞见刘方面上笑意深浓,遂取出三封密函。

  双手捧之过顶,陈于案头。

  而后退身一揖,垂手恭立。

  ……

  刘方目注封谞,心下暗许。

  徐奉、蹇硕、封谞三人,皆是前身在宫中一手扶持的心腹。

  徐奉这个人,性子纯粹且刚勇,寡言却暗藏锋锐,论武略之精熟,宫中无出其右者。

  封谞则是多谋善断,通权达变,最擅察言观色、洞悉人心,进退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至于蹇硕,虽然文才略逊于封谞,武勇稍亚于徐奉。

  但是他心性坚毅,行事狠辣果决。

  方才,刘方忽的想起,前世曾作为蹇硕下属时的诸多旧事。

  心痒难耐,所以便用言辞相挑。

  一来存了戏谑取乐之心,二来也想借机敲打一番。

  而许劭所主持的“月旦评”,闻名天下。

  士林之中的声望起落,往往系于他一言之间。

  昔日那句“乱世奸雄”的评语,虽然初衷是为了捧杀,却不料一语成谶。

  前世却从未想到这月旦评背后,原来是皇室的筹谋。

  借清议之名,行制衡世家之实,牢牢握住舆论命脉。

  再观许子将生平,不折节,不同流,胸怀朗朗,志存昭昭。

  上可捭阖纵横,搅弄风云,下能斡旋筹谋,驱策群彦。

  得此大才,实乃吾幸!

  ……

  细细思量,若刘方未曾早逝,刘宏享寿绵长,天下事未可料矣。

  或许二人换一番境遇,不是陷在这汉室将倾的危局之中的话,未必不能留下赫赫声名。

  非英雄造时势,实乃时势造英雄也……

  刘方忽长叹一声。

  四人皆投以关切目光,刘方挥手示意无妨。

  转身抚案展视三函,见其署地各异:

  一自暗桩,一自禁中,一自巨鹿。

  先启暗桩之函,内书:

  寿成亭侯皇甫规卧病家中,旬月难保。

  再开禁中所寄,乃刘宏手书。

  言鲜卑寇犯北地郡,北地太守率军追击,大破之,故请刘方入宫贺捷。

  另及同支河间王刘利之子刘康封地事宜,问当封何处。

  最后打开巨鹿来函,未读几行,他面色骤变,握信的手已微微发颤。

  急展舆图于案,以朱笔疾划数道,蜿蜒如赤蛇盘于舆地之上。

  刘方掷笔,喃喃叹道:

  “未过旬月,何以剧变至此……速备车驾,吾当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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