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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抉择

  “李处温对外常以拥立大功自居,颇为傲慢,太后尽管下召一试。”

  “若是李处温不听召,那也只能兵行险招了。”

  “爱卿可有把握?”

  “臣愿立军令状!“张令徽单膝跪地,身上盔甲碰撞,铁手套重重砸在青砖上。

  萧普贤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当下上前托起张令徽,柔声道:

  “爱卿,你智勇双全,此番未雨绸缪,本宫皆看在眼里。如今这宫中之事,便多仰仗你了。”

  张令徽再欲行礼,却被萧普贤女双手托住臂膀。

  当下只得恭敬说道:“太后过奖,此乃臣分内之事。”

  “太后权摄大事,太后安好,则百官与宫中众人,人心稳定。臣自当听从太后差遣,为太后分忧。”

  萧普贤女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说道:“爱卿所言极是,本宫这就召集李处温,于辰时前来大殿议事。你且速去安排本宫随后便至。”

  张令徽领命,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叫住。

  萧普贤女轻笑出声,指尖抚过鬓边晃动的明珠步摇:“爱卿稍等......”

  她突然抓起案上虎符,鎏金纹饰在烛火下流转如血,“这是皇城卫戍的调令,可协助你捉拿叛党,若有不尊号令的将领、兵卒可先斩后奏,明日日中前,本宫要看到李处温一族跪伏在此。“

  张令徽一怔,下意识接过虎符,触到太后指尖残留的红参温热。

  此物一旦掌握,便可调动皇城卫戍,这是莫大的信任。

  萧普贤女沉声道:“无需多言,本宫安危全系爱卿一念之间了。”

  张令徽大步踏出嘉宁殿的瞬间,乌云盖顶,他望着手中虎符,忽然想起耶律暮云府邸紧闭的朱门。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破了皇城上空的寂静,一场决定燕京城命运的大事悄然蔓延。

  太尉府内,灯火通明。

  李处温端坐在紫檀雕花主位上,脸上神情变换,心中犹豫不定,鎏金烛台将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原因是他和其弟李处能产生了分歧。

  李处能眼瞳深处翻涌的阴鸷与贪婪,恰似盘踞在枯井中的毒蟒,正吐着信子觊觎着猎物。

  他的指节叩击着镶嵌银丝的檀木案几,发出笃笃声响。

  大哥临了优柔寡断让他不能理解,当下大声道:

  “明日隅中三刻,朱雀宴开席。”

  “待那些武夫尽数入瓮——”

  “以碎瓷为号,刀斧手从东西廊下齐出!归顺者捆作阶下囚,敢反抗的,就用他们的血染红这太尉府!”

  李处温听闻此话,欲言又止,随后默然无声,并未开口拒绝。

  李奭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这位少主人望着叔父狰狞的面容,喉结艰难地滚动:“叔父,前日萧干麾下的游骑在城外频繁调动,若是有人……”

  “何惧有之?”李处温猛然起身,广袖扫落案上竹简,哗啦啦的作响。

  “我早命人在宴席四周布下三层甲士,连屋顶的瓦片都换成了薄刃!”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内里暗绣云纹的锁子甲,金属鳞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便是他们插翅——”

  话音戛然而止。

  一阵凉风吹过,烛火骤然明灭,李处能看向主位上的李处温,压低嗓音:“兄长,那常胜军统领张令徽向来桀骜不驯,此前还公然顶撞过您……”

  他也是急了,这等灭族的大事,大哥非要等宋朝援军接纳,这不是糊涂吗?

  眼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大哥真能沉得住气。

  “张令徽?”李处温摩挲着腰间的螭纹玉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在意道:“此子不过是攀附太平公主,侥幸胜了南朝便不知天高地厚,不足为惧。”

  不久前涿州知州李启贤告知张令徽威逼一事,他根本没当回事,心底更是认为张令徽行为颇为幼稚。

  他犹豫少许,接着道:“宴请武将一事,便依你之言。”

  听闻此话,李处能眼中寒芒闪烁,“宴席西侧第三根廊柱后,我埋伏了二十张强弩。若有认不清形势者,便叫他连人带椅钉在墙上!”

  说罢,他抓起案上的羊皮地图,猩红朱砂标记的营寨在指腹下凸起,“大哥,明日过后,这燕京城便姓——李!”

  厅外更鼓沉沉,李奭望着父亲犹豫不决的面容,暗自叹息,而李处能癫狂的模样,又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得意。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倾倒。

  父亲优柔寡断,眼下还需叔父撑大事,往后这燕京皇城,他李奭未尝不能一尝夙愿。

  摇曳的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雕花屏风上,恍若三头择人而噬的恶兽,在这太尉府中谋划着一场颠覆燕京的腥风血雨。

  ......

  窗外乌云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碰到屋檐。

  这时,下人浑身湿透,连滚带爬冲进厅内禀报:“启禀太尉,太后急召您前往嘉宁殿议事。”

  李奭一怔,握着茶盏的指节骤然发白,青铜盏托与案几相碰,发出细碎的清响。

  这个节骨眼,这也太巧了吧?

  他抬眼望向父亲,烛火在李处温苍老的眉峰投下阴影,而叔父李处能攥着扶手的青筋,已如枯藤般暴起。

  李处能亦是不解。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三人密谋的本就是诛九族的大事,此刻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大哥,此时太后召见不会是......”李处能忧心忡忡。

  李处温轻缕胡须,看向李奭道:“皇城可有消息传来......”

  李奭:“......”

  此前设法将张令徽以及麾下常胜军调离涿、易二州,戍卫皇城差事便让驸马都尉萧旦给顶上了。

  不过,李家也趁机安插进入眼线。

  但是,萧普贤女临朝称制后,便将戍卫皇城的权利收回。

  凡事皆需虎符调动。

  此时李奭听到父亲询问,心中苦笑,太后连驸马都尉都不相信,恐怕此前安插的眼线已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念及于此,沉声道:“不曾。”

  李处温挥挥手让下人离去。

  宽大的袖袍扫过案上密信,那封与南朝往来的书信,墨迹未干的“献城”二字仿佛正在发烫。

  “不必多想,太后估计是召老夫询问金国事宜。”

  萧普贤女上位后,立刻以屈膝姿态向金国求饶,试图成为金国附庸,延续燕京国祚。

  而此事便是李处温负责。

  他果断看出金国野心,遂放弃操守,决定挟持萧普贤女纳土献降,博一个成为藩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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