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罗坊，柜台。

　　王知真皱眉，目光掠过台面上陈列的玉瓶。

　　他下意识摸了摸略显鼓胀的后腰，对着微笑的掌柜疑惑道。

　　“八百二十两？”

　　柜台后黄布长衫掌柜将檀木算盘叩到台面，再次拨弄算珠为王知真计算。

　　“全都是按府里采买的顶格折扣，再让利就要坏规矩了。”

　　他从府中相识那里听过这位新晋管家的传闻，凭借着狠辣手段，一夜之间夺得管家之位，将林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府中那些因前任家主宽厚偶尔会阳奉阴违的掌事，如今在这位管家手下再也不敢有任何异心。

　　起初好友夸赞对方年轻，他还以为只是夸赞，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只是一个少年。

　　只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再给这位管家让利。

　　毕竟，罗家商铺铁律，家主亲临也得按章办事。

　　王知真用指尖敲着柜台，脑中飞快盘算。

　　九品的珍丹与灵丹、八品的珍丹，铺子中最好的三粒丹药都被他买了。

　　只要他服下就能具现，以后再也不用花钱去买。

　　这些丹药加起来倒也不贵，四百二十五两。

　　只是他看中的其他物件实在太贵，但是那些又是他以管家身份自保的手段。

　　“今日出府仓促，只带了五百两。”事已至此，王知真不再多想，从怀中掏出先前老管家留下的银票。

　　“丹药劳烦装进木匣，送至林府阿贵掌事手里，余下的三百二十两，我明日派人送来。”

　　笑意攀上眼角的掌柜准备接过银票，不料王知真陡然伸手用五指扣住他的手腕。

　　“公子！你这是？”

　　旁边伺候的伙计一惊，急忙高声提醒。

　　与此同时，两个轻甲护卫已按住刀柄从房柱后转出。

　　“王管家这是......”，掌柜话音未停，用空闲的手摆了摆，示意护卫们退回去。

　　在玄山县看铺这么多年，今日这笔生意是他做过的最大买卖。

　　单是带来的抽成，就抵得上他好几个月的月钱。

　　如此有钱的客人，怎么可能有歹心？

　　“劳烦掌柜在账册上...莫要记我的姓名。”

　　王知真松手，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看到掌柜投来的目光，柜台旁边的伙计慌忙低头后退，免得惹祸上身。

　　“实不相瞒，这次采买是瞒着小姐的。”

　　拿起毛笔的掌柜手一抖，墨滴在账册空白处洇开黑花。

　　“这些丹药是府中统领和护卫托我买的，那两样物件是我自己买的。”

　　“真的是被逼无奈才买的！”

　　王知真咬牙切齿的模样，引得掌柜身子前倾。

　　“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知真凑近掌柜压低声音，“你说什么事？虽然小姐不让外传，但我们这些下人总要自保！”

　　“最近城里传的那件事......”他故意停顿，戛然而止。

　　想到最近县城传闻的掌柜瞪大双眼，“莫不是山君...”

　　王知真食指竖在唇间，止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我可半字都没说，我只是担心这些东西若记在我名下，要是小姐看到......”

　　掌柜捏着笔杆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应承。

　　其实府中管事借着采买由头，低价购入铺中货物再高价转卖，早就是心照不宣的门道。

　　那些人月钱不多，倒卖数量也不大。

　　铺面多笔进项，管事也能添些油水，通常家主都睁只眼闭只眼。

　　听说有些分家的家主还故意为此借钱给下人，只为让铺子账面流水好看些，以此博得宗家些许认可。

　　商量完毕，王知真将一两银锭按进伙计掌心，伙计喜笑颜开弯腰靠近小声提醒。

　　“公子，之前那三位还在对面茶楼坐着，要不你在这里稍等，我先去唤府卫......”

　　“光天化日，翻不出多大风浪。”，王知真打断伙计，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跨进门外喧嚣。

　　茶楼临窗的半卷竹帘旁，贾仁攥着瓷盏的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对面铺子。

　　当那袭锦绣长衫踏入长街，他猛然将瓷盏砸向桌面。

　　砰！

　　“我以为他会一直缩在里面！”

　　品茶的宋远微笑摇头，“贾兄，那我们说好，只伤不杀。”

　　“宋兄放心，看在你的面子，我只要他一条腿！”

　　伴随贾仁的话语，将糕点放入嘴中的青裙少女神情不悦，似乎看见了某样厌恶的东西。

　　“他在看我们。”

　　宋远二人循声看去，长街上盯着茶楼的王知真缓缓昂起下颚，似乎在点着他们。

　　砰！

　　那穷书生居然还敢主动挑衅!

　　贾仁拍案而起，银锭在桌面砸出凹痕。

　　宋远也被王知真傲慢的举动激怒，他按住好友肩头寒声开口。

　　“有巡吏巡街，跟着他，等他入巷。”

　　又拈起一块糕点的少女眯起双眼轻笑，“到时让贾师兄好好松松筋骨。”

　　不久，踱过青石桥的王知真缓步踏入小巷。

　　拐过第二个巷口，身后骤然响起闷响，似乎有人在故意跺地。

　　他驻足扭头，惊慌失措踉跄后退数步。

　　“怎，怎么是你们。”

　　面色阴沉的贾仁狞笑，刚刚是他故意加重脚步吸引对方注意。

　　“现在跪地求饶，小爷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转动着手腕的贾仁徐徐前进，冷笑的宋远抱臂倚在斑驳砖墙上，站在他旁边青裙少女嘴角勾起讥笑。

　　然而，下一刻，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忽然出现在众人身后。

　　宋远三人疑惑回头，一群手持各样利器穿着粗麻无袖短衫的混混泼皮堵住后方去路。

　　目光穿过三人，望着人群的王知真惊愕，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泼皮披头散发，敞着胸膛，露出匀称的上身肌肉。

　　他接过小弟递来的皮带，将头发揉成一团绑在后脑。

　　随后，亮出锋利眉眼的泼皮，指着前方狞笑高呼。

　　“荣华富贵就在今朝！兄弟们给我砍死那个书生！”

　　顷刻间，人群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几乎同时，看着涌来的人潮，王知真放声高喊。

　　“宋兄！给我拦住他们！”

　　宋远脸色大变瞪圆双眼，他想解释但手持利器的众多泼皮已至十步之内

　　于是，他只能将愣住的青裙少女推向贾仁。

　　慌忙将少女护到身后的贾仁目眦欲裂，“王知真！我艹......”

　　他话音未落，宋远身边劲风呼啸，刀斧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