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39秦可卿:真真高大英武呢!
当晚,宁国府,登仙阁。
他原本不想来,但刚一到家就被早已等候的贾琏拽来。
明面的原因当然是人家要贺他高升,实际却是因为眼前这位。
“锐兄弟,听说你在武库清吏司那边闹出好大动静啊。”牛犇微笑着主动举杯,而且先干为敬,“又是封库又是封卷宗的,弄得有些人心惶惶啊。”
“犇大哥说笑了,小弟如何做,不都得借着阁老大人的虎威才能成事吗?”林锐笑着陪上一杯不说,又主动起身为他满上,“至于白天的事情,正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
“你呀!”牛犇这才放下心来,摇摇头没再多提。
兵部里的腌臜事儿再多,分肥都跳不过打头的牛家,其次肯定是柳家,因为牛继宗和柳芳分别是一二把手,再往下还有四个司的郎中,最后才是一帮员外郎或者主事之类的杂鱼。
没错,杂鱼,这些人在外面人五人六,在这里只配算杂鱼。
这不是自傲,而是现实。
封建时代的高低贵贱就是天堑,有什么样的身份,才能保证走到什么样的高度,特例不是没有,但之所以叫“特例”,原因就在于数量太少了。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例子很多,但机会一般有且只有一次,那就是科举及第的“琼林宴”,之后,哪怕是绝大多数的进士老爷们,一生都会卡在从五品的断崖上。
“寒门贵子”的“寒门”不是穷苦百姓,而是没落世家。
普通人一生别说成为“贵人”,能见到“贵人”都算祖坟冒烟。
林锐再怎么样,对外都是“姑苏林氏”、“四代列侯”血脉,武库清吏司的其他人后台再硬,最多也只是普通科举出身,别提什么“唯有读书高”,那是给“下面”人的画饼。
“文贵武贱”是说大方向,具体到衙门,一样官大一级压死人。
更何况,大周如今远不到七品县令指着三品总兵骂的地步。
“怎么,刚上任就有人不长眼?”贾珍笑着问道。
“不至于。”林锐摇摇头,衙门里的事情没必要和他说,“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让下面的人看到,说归说,真做的时候肯定得控制好分寸,省的给自家人带来麻烦。”
事实上,他昨天做的明显过火,只是出于“矫枉需过正”才故意搞大,所以,他最后一句是专门给牛家的表态,省的引起误会。
“锐兄弟有心了!”果然,牛犇微笑着再次举杯。
“还请犇大哥放心,一百杆抬枪,下个月绝对做好。”林锐自然陪饮,“说起来,小弟也曾经想过搞一下更大的火器,只可惜当初限于身份,实在没胆子拿命去试。”
“哦?”牛犇表情一动,“不知锐兄弟有什么想法?”
“火炮。”林锐确实早有计划,“我曾经向扬州卫打听过,他们军中所用的大炮形制,大多都是前明传下来的,这么多年别说改进一下,连新造的都很少。
京营之中的情况小弟不知,但下面的卫所基本没法提,很多都是从爷爷辈一直传给孙子,大炮‘高寿’到比炮手都老,以至于根本没人敢放,就怕打不到敌人,先来个炸膛把自己带走。”
牛犇表情僵住,端酒的右手也顿在了半空中。
这也让在座的人都明白,京营之中大概率没比下面强哪儿去。
幸好,今天的酒宴没请不相干的人,除了他俩,就只剩下贾珍和贾琏两个正客,以及贾蓉和贾蔷两个陪客兼端菜倒酒的,连下人都没留,不至于丢人丢到外面。
“锐兄弟,你这也太认真了吧?”贾珍眼看气氛僵硬,立刻开口圆场,“为兄今天请你来,为的就是贺贺你的升迁之喜,哥几个一起高乐,怎么三句话没完,又跑回公务上去了?”
“我的错、我的错!”林锐赶紧一仰脖闷掉酒杯,“自罚一个!”
“海量!”贾珍笑着站起来,亲自给他满上。
林锐只能无语的认下。
“锐兄弟不要着急。”这么半天过去,牛犇也恢复过来,只是笑容有些勉强,“火炮的事情肯定不能咱们哥俩几句话定下,还得具体看看情况不是?”
“小弟心急了。”林锐也没指望一次就办成,“不如等到这一百支抬枪交付后,具体试试,也让牛阁老和各位大人看看,好用才能商量下面的事情。”
他当初确实考虑过火炮,但也知道没法搞,这才换成抬枪。
后来,随着他“巡盐御史衙门亲兵头子”的身份坐实,对火炮的需求更低、最主要的是他已经准备抱住林如海大腿,今后走文官的路子,有没有火炮也就无所谓了。
现在不一样,他被逼着进了武将阵营,将来肯定得争取带兵。
否则,兵部尚书又如何?牛继宗连八公内部都掌握不了,更别说高一档的四王,因为没有足够厚实的根基,他的“武勋之首”帽子非常虚,小事好说,大事只能商量着来。
带兵就要保证战力,光靠抬枪肯定不行,热兵器化才是根本。
只是具体怎么弄到兵权,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提公务、不提公务!”贾琏干脆摆摆手,指着贾蔷说道,“这么干喝有几个意思?还不赶紧去外面看看,找几个一起喝的过来。”
“叔叔放心!”贾蔷表情一亮,站起来就飞跑着出去。
林锐和牛犇同时皱眉,但对望一眼后都没说什么。
不过数十息的工夫,随着贾蔷表情荡漾的回到厅中,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打扮但气质轻浮的女子,两人一个分别坐在六人身边。
贾家爷四个立刻色授魂与,不顾场合玩闹起来。
林锐看看牛犇,各找借口拦住陪女,只让他们倒酒夹菜。
接下来自然不会再有谁再提公务。
“珍大哥,小弟多谢款待,只是时候不早,不如歇着吧!”小半个时辰后,眼看另外四人的动作越来越大、陪女们的衣服却越来越少,林锐皱着眉头起身告辞。
“锐兄弟可是嫌哥哥招待不周?”贾珍醉眼朦胧但礼节不缺。
“珍大哥哪里话?”林锐边说边站起来,把身边两女也推到他身边,“这不是刚刚上任事情多,害怕醉酒误事吗?等小弟忙完这一波的麻烦,一定请你和琏二哥一醉方休!”
说完他不等招呼就直接离开。
牛犇更干脆,一声不吭跟着他出来。
贾家爷四个根本顾不上阻拦,因为他们都“很忙”。
“犇大哥也不喜欢这些?”一直走到院门口,林锐笑着问道。
“玩闹也要有度。”牛犇皱了皱眉,“如此这般,廉耻何在?”
“犇大哥说的是!”林锐点点头,“夜了,小弟这就告辞!”
“锐兄弟留步!”牛犇急忙拦住他,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刚才你提到火炮的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我知道你管的就是武库清吏司,手握筑炮之权,但兹事体大,并非三言两语能解释。”
“这样?”林锐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知道不好问,只能从大义上带节奏,“犇大哥,京营之中的火炮怕是也......小弟听说如今大周边境麻烦不少,光是白山黑水的女真人就很麻烦。”
“他们?”没想到牛犇完全不屑,“不过是东平王府养寇自重的傀儡而已,朝廷谁不知道,他们穆家这次上报百十个首级,下次再报好几百,为的只是赏银和功劳而已。”
“当真?”林锐觉得很懵圈。
他推算过,按时间的话,现在正是现代历史上的明末,却始终没听说多少白山黑水的消息,连北疆北静王府面对的鞑子、甚至南疆南安王府面对的茜香国都有更多消息。
至于西海沿子的西宁王府,平日里少有传闻,基本打听不到。
“这还有假?”牛犇完全不明白他对女真人的警惕。
“看来,是小弟多虑了。”话说到这份上,林锐只能放弃。
“为兄知道你立功心切,可惜如今虽说不是天下太平,大的边疆战事却根本没有。”牛犇笑着拍拍他,“我还是给你透个底,这次的一百支抬枪很快就能用上。”
“小弟明白了!”林锐还能说什么?
目送牛犇走远,他只能苦笑着摇头,转身回院内找地方排水。
然后无比蛋疼的发现,就在刚才吃饭的厅中,贾琏正和贾蓉一人抱着个陪女“比赛”,贾珍和贾蔷算“裁判”,竟然还会喊加油。
他很无语,扫视一周发现剩下的陪女堆在厅中,实在没有多余的落脚空间,进去找厕所绝对被堵个正着,院内灯火通明藏不住,只能绕到登仙阁后院,这次总算没意外。
走到墙角的绿植后面一阵稀里哗啦,整个人都觉得轻了许多。
他这才收拾好出来,大步向外走去。
却不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女声的说笑。
他脸色一变,下意识顿住脚步准备避让——幸好刚才没来!
“谁在那里?”进入后院的来人已经看见他,急忙开口询问。
林锐这才望过去,借着八月中旬的月光,基本能看清楚。
跟在身后的丫鬟不提,却见走在前面的女子身量中等、体态圆润,浑身上下凹凸分明,尽显一个成熟女性的风韵;大概是见到陌生人的原因,她下意识掩口含胸侧身,倒是平添几分意思。
“打扰了!”他知道不合适,扔下一句话就大步向外走去。
因为登仙阁的后院出后门,就是另一座院子,里面主要有两栋建筑,西侧的厢房专门修缮用于小憩歇息,取名“逗蜂轩”,正房却是两层的小楼,名叫天香楼。
两主仆没有太大意外的话,主子必然是秦可卿!
“这人是谁?怎能如此无礼?”他没想到走后还得挨骂。
“瑞珠!”秦可卿急忙打断丫鬟,“不许胡说,这院子本就与登仙阁一体,后院的布置也是为了客人稍作走动醒酒,是我们不该为了方便开着后门,更不该招呼不打便跑来。”
“奶奶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瑞珠明显不满。
“算了,我们还是别去前面了。”秦可卿没搭理她,从后窗看看前面厅中的剪影便露出不悦,“大爷和老爷还没喝完酒,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更不需我们过问什么。”
说完,她就转身向后走去。
“奶奶!”瑞珠急忙跟上,“刚才那个到底是谁?”
“下午准备宴席的时候,听说今日只请三位客人,西府的琏二叔见过,刚才定然不是。”秦可卿稍一考虑便推断出来,“镇国公府的牛家大爷同样来过不止一次,并无此等高大。”
“剩下的那个就是——”瑞珠也想起来,“新来的林家大爷?”
“倒是如传闻般,真真高大英武呢!”秦可卿忍不住面露红晕。
林锐一身酒气回家。
刚进院他就透过东厢房窗户发现,里面多出一道娇小的倩影。
“琴妹妹怎么来了?”他不想熏到妹子,就站在窗外问道。
“锐哥哥见谅,小妹本不该这么晚打扰,是真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商量。”薛宝琴边说边拿出一只开口的信封,“金陵的宝姐姐让人送来的。”
“哦?”林锐表情一动,干脆伸手接过信纸,借着屋里的灯光阅读起来,很快明白原因,“是宝妹妹要来,希望你帮忙收拾一下她们在小花枝巷的宅子?这不难。”
“锐哥哥答应便好。”薛宝琴总算松口气。
“光是我答应没用。”林锐笑着把信纸递回去,“京城这边我们都不熟悉,想找人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肯定需要吩咐刚从荣国府要来的下人去做,这事儿越不过夫人。”
“瞧我,光想着锐哥哥了!”薛宝琴也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拿着信纸走到院中,“刚才来时,我看见后宅还亮着灯,这就去说说。”
她边说边走,路过某人时胡乱一礼,就当是告辞了。
“这丫头,总是风风火火的!”邢岫烟也跟着出来,服侍他除去满是酒气的长衫,这才指指倒座房,“奴婢已经让人准备好热水,换洗的衣服也在浴房外间备着。”
“算你聪明,没碰不该碰的!”最后出来的妙玉走到他身边,琼鼻微动就露出满意的神色,“我听说宁国府很不着调,院里净是些脏的臭的,你要是敢碰,就自己去书房睡!”
“反了你!”林锐一把搂住,用力吻了下去。
“哎呀,熏死个人——”妙玉气的捶打,却又哪里跑得掉?
很快,他就一手一个揽着走向浴房。
西厢房门这才打开,露出两张七八分像的俏脸。
一个幽怨,一个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