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转头看着她。

　　梅歪着头对他笑了一下：“但我现在不想跳了。”

　　林凡心里泛起一点复杂的感觉。

　　他能感受到梅有点不正常。她的眼神有时候会发直，说话也不太接逻辑。

　　林凡看着她缩在自己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靠着。

　　“你想在这睡一会儿也行。”他低声说，“但别睡太死，我怕你睡着滚下去。”

　　“我不怕。”梅靠了过来，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掉下去就掉下去。”

　　林凡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坐着，任她靠着。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还有远处树林偶尔传来的轻响。

　　林凡盯着前方的黎明，接着转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梅，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脸靠得很近，鼻尖都蹭到他脖子了。

　　“睡着了？”林凡低声问。

　　梅没有回答。

　　林凡默默往后挪了一点，小声咕哝：“真睡着了……行吧。”

　　他将梅抱回了屋，自己回到屋顶继续守夜。

　　...

　　守夜结束，他顺着木梯回到屋内，怀特已经醒了，在灶台前煮东西。锅里是玉米糊和土豆块，居然还有鸡蛋。香味一扑鼻，林凡肚子咕咕叫。

　　“早啊，林先生。”怀特回头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吗？”

　　“没怎么睡。”林凡回，“差不多成雕像了。”

　　怀特把锅盖掀开，热气腾腾。他随手擦擦额头上的汗，说：“今天早餐简单点。鸡蛋是老太太偷偷藏起来的，非说得等到‘客人’来才舍得煎。”

　　“我也就蹭个饭，至于上升到‘客人’这种等级吗？”林凡一边走过去一边叹。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赛斯和卢克也起来了，两个都拿着铁锹，像是去检查院子。梅迷迷糊糊地从屋里走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还抱着被子，像是睡懵了。

　　“我昨晚是不是睡在屋顶了？”她问。

　　林凡点点头：“你还把我当靠垫用。”

　　“……你居然没把我推下去？”梅眼神有点惊讶。

　　“我怕你摔死了你爸弄死我。”林凡认真说。

　　大家陆陆续续围坐在灶台边的小饭桌上。桌子是拼的，一边是旧门板，另一边是几块压平的木箱。

　　怀特把锅端上来，用铁勺分粥。

　　林凡这才意识到，他竟然很久没这么多人围坐吃一顿热饭了。大家你来我往地递碗、拿盘、分蛋。卢克把一块焦黄的煎蛋夹到林凡碗里，小声说：“谢谢你大哥哥，奶奶说你像上帝派来的天使。”

　　林凡看着那蛋，愣了一下：“你们家对天使的定义是不是有点松？”

　　“小梅说你更像个杀人机器。”卢克说完跑了。

　　“也没错。”林凡自言自语。

　　艾格尼丝老太太坐在墙角，一边喝粥一边翻着老旧的圣经，忽然抬头说：“你昨晚身上有光。”

　　林凡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我说真的。”老太太认真地说，“不是你头发油亮，是那种灵光……神迹。”

　　林凡干脆闭嘴低头吃饭。他怕再接一句，这老太太就要让他背诵《马太福音》。

　　这顿饭吃得出奇地热闹。怀特在讲年轻时怎么骑马追野猪，卢克抢着讲自己昨天怎么抓到了一只仓鼠，小梅突然说她昨晚梦到林凡变成一只巨大的、会说中文的熊，毛茸茸的。

　　林凡咬着土豆干巴巴地说：“认真的吗？”

　　泡泡笑得咕咕响，塞斯倒是认真看了林凡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那半颗蛋悄悄放进林凡碗里。

　　这家伙怎么盖里盖气的。

　　吃完饭后，大家开始收拾碗盘，互相帮忙，擦桌子的、洗锅的、劈柴的，井然有序，甚至还有人在哼小调。

　　林凡看着他们，心里有点复杂。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他还得继续往前走，继续杀、继续逃，但此刻，哪怕只有十分钟，他真的有点想停下来。

　　哪怕就坐在这个蹩脚的拼桌前，再来一碗燕麦粥，也好。

　　他叹了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要不是末日来了，我可能能在这混成女婿。”

　　...

　　众人收拾完毕。

　　林凡拎着背包，站在门口，把肩带拉紧。他们要个艾文一家告别了，告别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个流程。但这次……他低头看了眼腿上挂着的小卢克。

　　“哥哥……你们不能走。”小卢克抱着他一条腿死活不撒手，眼泪跟水龙头似的。

　　林凡蹲下来，把小卢克胳膊慢慢掰开，又塞了个能量棒给他。

　　“这东西当零食还不错，晚上饿了你就啃两口。”

　　“呜啊……”小卢克吸着鼻子，“我不要零食，我要你们留下来。”

　　“你是个乖孩子。”林凡摸了摸他脑门，“我们也有自己的事，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卢克哭丧着脸，还是抓着不撒手。

　　艾琳从后头走过来，把卢克拉开，她看着怀特说：“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走，路上大家也能有个照应。等我们找到费城的联络人，大家说不定都可以撤离。”

　　怀特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好心，但老太太腿脚不行。她连一小时都走不动，出了事只能拖累大家。”

　　林凡也没插话。他知道这种决定外人说不动。怀特是典型那种有地就死不离的人，这个农庄哪怕是废墟，他也能当家一样守着。

　　老太太在屋里靠着摇椅坐着，正用小刀削苹果，看起来安静得像一张老照片。

　　林凡转头看了眼一楼的窗子——小梅躲在房间里没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敲了敲她房间的窗户。

　　里面没有反应。

　　他又敲了两下，“梅，我们走了。”

　　窗帘动了动，随后一双眼睛露出来。红红的，没哭但也像快了。

　　“你们保重。”她小声说。

　　林凡想了想，说：“你也是。少梦见我变熊了，多梦点吃的，对身体好。”

　　窗后传来一声轻笑，然后就没动静了。

　　林凡转头回到门口，怀特已经递来两个罐头：“路上带着，开不开你找个石头砸。”

　　林凡点头：“谢谢。希望下次再见，你还在这。”

　　怀特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你们还能活着回来。”

　　林凡朝屋里扫了一眼，记住了这一桌破家具、墙上挂的几张褪色照片、还有灶台上的锅。他没多说，把罐头塞进背包，拉开门。

　　“走吧。”他说。

　　艾琳、和其他一众钢影成员们都已经整装待发，站在篱笆边。远处的玉米地被阳光染成淡金色，微风拂过，有种说不上来的宁静。

　　林凡回头，冲怀特他们摆了摆手。

　　“要是你们哪天想换个环境，到费城去找撤离点的联络人。”

　　怀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卢克又跑了几步，朝林凡挥手，眼睛亮晶晶的。

　　窗子后，小梅还站着，像是在看着他们一点点变小，一点点走远。

　　林凡拉低帽檐，脚步不停。

　　“别想了。”他在心里说，“末日嘛，没那么多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