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渝来到夜校门口，和林老师挥手告别。

　　守门大爷在边上直勾勾盯着，他等了一晚上也没有收到招唤，深度怀疑陆成渝是骗子，看到他和林老师很熟的样子，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陆成渝和他打招呼，大爷赶紧露出勉强不失尴尬的笑容，人啊，一旦有了欲望就会患得患失。

　　陆成渝也是这样，国内首部电视连续剧，这个诱惑相当大。

　　朱霖见他一路沉默，忍不住问：“你是担心拍电视剧会影响到电影？”

　　陆成渝点点头，他还有一个顾虑是电视还没有普及，全国电视机保有量到82年才达到 2761万台，现在是80年，估计达不到这个数的一半，极可能只有几百万台。

　　他自己家就没有电视，青龙桥站也只是一对新人结婚的时候买了唯一一台。这个时候，电影的关注度远远超过电视，先驱者没那么好当的。

　　朱霖说：“这些我不懂，只要你做出决定，我就支持。”

　　陆成渝笑了，朱霖获得电影主演资格是有极大争议的，这也给她带来很大压力，演不好是会受到反扑的；如果又出现电视剧的分流，她的压力将更大。

　　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仍然表示支持，就是彻底站在自己身后。

　　朱霖又说：“我现在起步已经很好了，你不用考虑我。”比起一个人茫然的去闯，现在有陆成渝护持，她觉得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陆成渝也没有矫情，点点头：“那我和王导演见见？”

　　“好，我明天就给林老师打电话。”朱霖挺欣慰的，他如此帮自己，自己也愿意帮他，相互扶持才是相处之道。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工业学院宿舍门口，又一位守门大爷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对。

　　陆成渝对朱霖说：“我们再走走？”

　　“好。”

　　两人形成了习惯，以宿舍大门为一个节点，此前是骑自行车，之后是推着车慢慢走一段，然后再返回来。

　　还有一个默契，两人越过大门后，两只手就不知不觉牵在了一起。

　　人就是这样，相处久了，慢慢就会活成对方的样子。

　　还有一句话好像是说，相处久了，我有了你的形状，你有了我的形状？陆成渝已经记不清了。

　　两人并排站在中间，两辆自行车分列左右，一对手牵在一起，在月光下如同一道剪影。

　　朱霖已经不再慌乱，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去年的时候，我陪着姐姐晚上跑来给你送稿，我看着你从门洞处走出来。”

　　朱霖抿嘴一笑：“真巧，我也想到了那一幕，当时你扶着自行车站在树下，我们都没有说话。”

　　“嗯，没有说话，似乎又说了很多。”

　　朱霖脸上泛起红晕，原来，缘分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她说：“我很快又要向单位请假了。”

　　“哦？”

　　“你不知道吗？王导演计划从秋季开拍，一直到明年春夏季。电影里有很多回溯插队生活的画面，不是完全在冬天。”

　　陆成渝点点头：“这样安排是合理的。”

　　朱霖更加奇怪：“王导演没和你说这些？”

　　“哈哈，我连挑选演员都没有参加，写完剧本就交给王导演为主了。”

　　朱霖撇撇嘴：“你还真是清闲。”

　　陆成渝嘿嘿的笑：“因为王导演知道你会告诉我。”

　　“难怪啊，王导演和我说的很细，我还奇怪自己只是演员，怎么会和我说这些。”

　　陆成渝更开心：“你要做好准备，在剧组里，咱们的关系肯定要暴露。”

　　“有什么好准备的，难道你不想让大家知道？”

　　“呃，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朱霖不再说话，小手在他掌心里捏了捏。

　　陆成渝突然想到一件事：“差点忘了，我现在是副科长了。”有了喜事，当然要和亲近的人分享，他就是一个俗人。

　　“咦，你不在青龙桥站了？”

　　“好吧，还在。”

　　“那你是当站长了？”

　　“站长都没我级别高。”

　　朱霖更加惊奇：“那你干什么工作？”

　　“还是光荣的检票员。”

　　朱霖止不住的笑：“副科级检票员，你们单位真逗！”

　　陆成渝讪笑：“上头为了我的安排，不知费了多少折腾。”

　　朱霖目光闪闪：“你很厉害，一下就超过我了。”她是大学生，又工作了几年，结果被陆成渝一举压在了身下。

　　她又说：“我也要努力跟上你的步伐，大家共同进步。”

　　这是很标准的时代语言，陆成渝想到她第一次写信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期待走进了现实啊。

　　他调笑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共同进步吗，你迈左腿，我也迈左腿，亦步亦趋啊。后面还有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朱霖遭不住了，甩开他的手：“乱用成语！”

　　她把自行车调个头，两人开始往回走。

　　陆成渝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我明天先和王好为导演见一面，拍电视剧的事需要征求她的意见，看情况你再约另一个王导演。”两个导演都姓王啊，是不是导演界也有姓氏属性？

　　两人又回到了宿舍门口，陆成渝看着她推着自行车走进大门，曼妙身影没入黑暗，仿佛能听到上楼声，脚步轻快。

　　看门大爷也在盯着陆成渝，他很自觉的再次奉上一包八达岭。

　　大爷嘿嘿直乐：“你这代价可大，左一包右一包的吃得消？”

　　“没办法，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大爷美美的抽烟：“我看门这么多年，见过一对对的不知多少，就属你最大方。也是，小朱同志可是最出色的姑娘，不下点本怎么行。”

　　“就是这个理，如果成了，还要请您喝酒。”

　　“我觉得能成！小朱从来没有陪一个男人散步，你们拉手了？”

　　陆成渝一怔，咱们做的很隐蔽啊。

　　看守大爷乐的很：“我这双眼睛，一眼就能看透，都是经验。”

　　“我觉得您该调到学院正门，抓谈恋爱的一抓一个准。”

　　大爷有些惆怅：“我以前真是看正门的，因为抓的太准了，大学生反映强烈，被打入冷宫喽。”

　　陆成渝佩服，行行出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