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逝去的密沙冰
八皇子从马车里走出来,刚落地,眼神一撇,一下就看到了站在田埂上的武问天,眉头轻轻一皱,道:“他怎么来了?”
武问天一动不动,他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自己,但这个时候再跑,已经太迟了。
岸上,八皇子收回视线,再想到白夭,料定道:“肯定是先生的计划吧?难道是要我利用这个蠢货吗?”
他收敛心思,快步走向太后。
“臣子仓隐川,见过太后。”他双膝跪地,叩首建立。
太后盈盈一笑,俯身用双手把他搀扶起来,道:“我记得你在皇城,怎么今日有空来这里了?”
“臣得知每年今日这个时候,父帝都会过来,我想着,父帝已丧,便由臣代为前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太后。”八皇子气定神闲,按白夭所说的回答。
这些话当然不是八皇子的心里话,但昨天,白夭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句话牢记于心,没想到,竟是为了应付太后。
从八皇子嘴里听到这句话,太后有些诧异,但并不觉得奇怪,温和一笑,牵着他的手腕,道;“既然如此,那就随我来吧。”
“太后,为何父帝每年今日都会来此地?”八皇子发自内心的询问。
“这是你父帝长成的地方,当年我与他流落至此,幸得此地百姓相助,多年来,你父帝不让你们私自前来八角亭临,就是不希望这里的百姓受到叨扰。”太后说着说着就已经是黯然神伤。
八皇子嘴巴翕张,看着太后眼角垂泪,道:“还请太后保重贵体,我相信父帝在世,不愿意看见您神伤。”
“人死,生人难免哀伤。”太后擦去眼角的泪,脸上扯出一抹苦笑,道:“也罢,今日既然你来,那便与我一起在此地用膳,如何?”
“一切听太后安排。”八皇子赶忙示意。
村子并不大,太后牵着八皇子,一路从村头走到村尾,村民们早已经见惯不怪,行礼过后就忙着各自的事。
到了村尾的草屋,太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眉眼间流转着浓浓的伤痛,她轻声道:“屋里有准备好的衣服,你且去换,时辰到了。”
“时辰到了?”八皇子心里嘀咕,没敢问,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
“换好衣服就出来吧。”太后在门外喊道。
“臣知道了。”
屋内的格局很简单,桌椅板凳用了很多年,摩挲光滑,床上整齐放着两套布衣,拿起来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看着手里的灰布衣,八皇子大概已经了然,果然换上。
等走出门外的时候,太后的脸上更多的惊喜,赞许的点头,道:“像,真像。”
“像谁?父帝吗?”八皇子张开臂膀,打量着自身上下。
“你身上的衣服,是你父帝的,我亲手为他缝的,人快死了,总会念旧,只有在这里,你父帝才能静下来。”太后叹道。
八皇子默然,一句话没说。
太后随后换了衣服,虽然袍子平凡,但掩盖不住她身上的华贵,当年的衣服,现在依旧合身,甚至更多出一股女人独有的韵味。
本以为这就已经结束了,感慨一番后会吃上现成的饭菜,结果却被太后拉去生火烧柴,八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哪里会这些?
小半个时辰过去,土灶里的火没燃起来,八皇子黑头土脸的跑出来,留下一口冒着滚滚黑烟的土灶在身后。
站在外面,八皇子呛的直咳嗽,一些村民看见乐的咯咯笑,没打算上前帮忙。
被这么多人围观,八皇子第一次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一咬牙又冲了回去,拿着吹火筒,又努力小半个小时,终于有了火星子。
“你父帝可比你会生火。”太后切着菜,并不着急。
“我哪会这些?能点燃就已经很不错了。”八皇子对自己的要求并不高。
太后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眼看着大锅已经把油热起来,哗啦一声,手边的青菜一股脑倒了进去,油水四溅!
“哇啊!好痛好痛......”八皇子被滚烫油水溅到胳膊上,倒吸口凉气,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不断用手摩擦着被烫的通红的皮肤。
“一年没烧菜,有点手生,你赶紧去抹点药膏,免得留疤。”太后不好意思的一笑。
八皇子咂嘴,摇头拒绝,道:“没事,就是被油水烫了一下,这都不算伤。”
刚说完,八皇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父帝胳膊上也有块烫伤,不会是您弄得吧?”
提起这个事,太后撑着土灶无奈一笑,解释道:“那是我头一次烧菜,从宫里跑出来,什么也不会,没注意,油水撒他身上,本来以为过几天就好,谁知道留了一辈子。”
“额呵呵...呵呵.....”八皇子干笑一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菜,不算很美味,至少和宫里的比起来差了很多,但有一股乡野的味道,确实让八皇子的心静了下来。
吃完饭,八皇子犯困了,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有些呆傻的看着大路,明明什么都不做,却并不感觉无聊,反而乐在其中,身心舒畅。
正发着呆,太后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两个密沙冰,道:“尝尝?”
“这哪儿来的?”八皇子惊了,回身往屋里看,明明没有冰窖。
“从后门出去有口井,里面有冰,我做的密沙冰不如你父帝的好吃,将就吧。”太后坐在门的另一边,沉默着,眼神里的哀思越发浓烈,吃着吃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父帝还会这个?”八皇子吃了一口,甜蜜蜜的,入口即化。
“他会的东西很多,那时候没钱,他嘴馋,总能想到办法。”太后摇头,道:“可惜,再也吃不到他做的密沙冰了。”
八皇子吃完了,吃的很慢,看着面前的村子,他忽然意识到,父帝有着一段不被所有皇子知道的过去。
最后,八皇子提起了仓无双,道:“我听说无双皇妹最近喜欢上一个人,太后知道吗?”
“知道,估计全城的皇子和公主都知道了,就那丫头傻乎乎的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太后难得的笑了。
“是武问天,御兽的皇子。”八皇子继续道。
太后点头,道:“我只是后宫的一个妇人,儿女情长,已经不想再管,再说了,一个女子若是喜欢上一个男人,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陪他去,别人拦不住的,只有撞了墙才知道痛。”
“臣是想说,那小子就在村门口。”八皇子观察着太后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试探着说:“您,要见见吗?”
太后眼睛一动,盯着八皇子,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却在这一刻让八皇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明明对方一句话都没说,自己就先浑身发软了。
“臣的意思是.....”八皇子紧张的浑身冒汗,张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要是您不愿意,我这就撵他走。”
“请过来吧,今天挺热的,站外面太久会晒晕的。”太后浅浅的一笑,道:“对了,火灶房里还有一份密沙冰,端过来,客人上门,怎么好意思不招待呢。”
八皇子连眼神都带着思考,点头道:“好,臣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