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降临的第三日，银月学派迎来了一次庆典。

　　冰晶广场的十二座喷泉凝结成星芒状冰雕，灰塔顶端垂下由巫术维持的极光帷幕，将整片建筑群笼罩在流动的靛蓝色辉光里。

　　艾伦站在观星台底层的拱门前，远远地看着二十余名灰袍学徒正将炼金粉末浇铸进地砖的符文凹槽。

　　一位大概是一环巫师的中年人正指挥他们调整阵列角度，胸前的月长石徽章在极光映照下泛着冷冽寒芒。

　　“注意第三象限的星轨偏差！”他朝某个方向高喊，“沙曼达女士的星象模型显示今晚会有两刻钟的银辉潮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十二声钟鸣。

　　冰晶铸造的钟槌敲击在寒铁上，清越的震颤穿透风雪，惊起栖息在塔尖的雪鸮群。

　　这些羽毛泛着金属光泽的夜行生物掠过学徒们头顶，在极光帷幕中划出细密的银色轨迹。

　　霍查长老的虚影突然浮现在广场中央，银白长发在星辉中无风自动：

　　“霜月祭典开始前，所有学徒到冰晶广场集合。”

　　艾伦裹紧身上的披风，跟随人流穿过挂满冰棱的回廊。

　　当他踏上广场时，看到地面浮现出直径百米的星象投影，数十道星象的虚影正在缓缓旋转。

　　“星轨冥想的本质，是让精神符文与天体运行产生共鸣。”

　　在场一位身穿深蓝长袍，袍面上嵌满钻石的长老发话，声音裹挟着某种玄奥的震颤。

　　“现在，放开你们的精神防御。”

　　艾伦看到那些学徒突然仰起头，眼中甚至迸发银灰色的光，额间浮现出一些玄奥的符文。

　　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随着星辰轨迹缓慢变形，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拓扑演化。

　　灵性视角下，学徒们的精神力正沿着地面绘制的轨迹流向虚空。

　　那些无形的丝线穿透极光帷幕，与天穹深处的星辰建立联系。

　　艾伦忽然想起维勒登导师的仪轨——从本质上来说两者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星象的轨迹、特殊编制的共谐、学派营造的能量环境......这些是精神符文的天然模具。“

　　在场中悬浮巡视的霍查长老抬手轻点，某个学徒额间的符文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

　　“注意相位偏移，这才是构建精神力模型的关键......“

　　艾伦垂下的指尖在披风上勾勒，尝试用金手指解析星轨规律。

　　自己没有修习银月学派的“无尽星空冥想法”，用不上这一套来增强自身。

　　不过霍查长老特许他旁观，兴许就是为了让他了解一下仪轨相关的问题？

　　艾伦决定回头向导师汇报一下自己在祭典上的见闻，看看导师是否会有新的改良想法。

　　庆典进行到午夜时，广场上的十二名灰袍巫师同时举起法杖。

　　极光帷幕突然收缩成光柱，将星象投影压缩成巴掌大小的光球。

　　当光球坠入霍查长老掌心时，所有参与仪式的学徒都瘫倒在地，汗水在冰面上凝结成细小的霜花。

　　“这就是银月学派传承七百年的星轨冥想。”米洛不知何时出现在艾伦身侧，“每次霜月祭能培养出两三个适配者，可惜......”

　　他望着那些被搀扶下去的学徒摇了摇头。

　　艾伦注意到其中一人裸露的后颈浮现出蛛网状的银色纹路，这让他想起在黑森领见过的污染者。

　　但米洛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招呼一声便转身隐入庆典的人群。

　　艾伦摇了摇头，也转过身去，看向场内收尾的人群。

　　眼下刚刚结束的祭典，令他想起之前与布里娅的交谈。

　　她似乎和艾琳一样，也被巫师的世界改变了不少。

　　艾伦无意评判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他只是有些感慨。

　　艾琳、布里娅、乔佛里......随着融入巫师世界各有各的际遇。

　　或许这就是世界的本质吧——它像一把锋利的刻刀，将每个人雕琢成全新的模样。

　　——

　　数日后，霜月祭的余韵仍在学派中回荡。

　　艾伦每日往返于实验场与图书馆，沉浸在星轨冥想的感悟中。

　　他之前将仪式中的细节记录在一枚水晶球内，寄回灵性学院，等待维勒登的回信。

　　北境的传讯阵列虽稳定，却受限于距离与频率，每周仅能传递一次简短信息。

　　不过这天，当艾伦在图书馆查阅《星轨共鸣》时，雷蒙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这个二级学徒的鹿皮靴上沾着未化的雪粒，斗篷下隐约可见某种晶体的幽光。

　　“看看这个。“

　　他掀开斗篷，露出挂在腰间的菱形水晶。

　　晶体内部悬浮着细小的星砂，正随着呼吸明灭。

　　“从遗迹核心带出来的星辉结晶，能提升冥想效率。“

　　艾伦合上羊皮卷，灵性视角穿透水晶表层。

　　那些星砂的排列方式似乎挺有意思的。

　　“代价不小吧？“

　　“某个学徒的命换来的。“雷蒙的笑容里带着血腥气，“不过很值——要试试吗？“

　　他突然将水晶按在书桌上，星砂的辉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艾伦的指尖刚触到水晶表面，就感受到某种黏稠的引力正在拉扯意识海。

　　他装作惊喜地收回手：“不愧是遗迹产物。“

　　“想要的话，下次可以跟我......“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艾伦打断他，“我对这种捷径没兴趣。“

　　说罢，艾伦抱起羊皮卷走向藏书区。

　　——

　　霜月祭后的几日，艾伦的生活恢复平静，日子虽单调，却充实异常。

　　维勒登的回信尚未抵达，他便利用这空档，翻阅银月学派关于空间阵列的典籍，试图精进自己的空间巫术。

　　银月学派在空间巫术领域也颇有名气，尤其是空间阵列方面。

　　在之前成功将一枚铁镖隔空投送后，他也在后面的日子里做了诸多尝试。

　　次元袋里至今躺着十七枚扭曲变形的铁片，都是空间震荡导致的失败品。

　　学徒阶能够尝试的手段有限，不过艾伦也在两大学院的图书馆内收集了部分资料，加上维勒登导师给出的知识和自行收集的部分，倒是令他有了些感悟。

　　此刻，他按照一份学派的卷轴所述，以黑曜石为基，刻画符文，试图模拟空间节点的锚定。

　　实验台上，星纹钢刻刀在矿石表面留下发光的沟壑。

　　精神力如丝线般流淌，符文次第亮起。艾伦的额角渗出细汗，意识海中八十五枚符文同时震颤。

　　他小心地将钢块置于阵列中央，看着银光如液体般包裹住金属表面。

　　随着一声空间撕裂的轻响——

　　钢块在银光中瞬间消失，出现在三米外的地面上，表面却多出几道细微的缺口。

　　他拾起钢块，细细感知，心中了然。

　　缺口处呈现诡异的断层，证明传送过程中仍有维度褶皱未能抚平，不过与之前的实验相比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银月学派的空间阵列注重稳定，远超灵性学院的粗放设计。

　　他虽初窥门径，却已感到其潜力。

　　若能将此法融入自己的巫术，或许能在实战中多一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