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康要求的心理诊所就置办完毕了。
包括一切相关证件,在官方那边都是有可以查证的档案的,而且按照他的要求,对于阿玛罗尼在明面上也多了一套伪造的履历。
不说多么专业,至少看上去很唬人。
安康此时正顶着阿玛罗尼的马甲,总带着慈祥的老人面孔,穿着一身精纺羊毛西装,袖口微微卷起,显得很放松。
“这真是个不错的好地方,不是吗?”
他在诊所中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同时也作为半个会客室的房间中踱步转了转,回头对站在门口的琴酒笑了笑。
因为在设计时考虑到要面对的大多是有心理问题的客人,所以办公室的装修和布局都很温馨,尽量避免给人带来多余的压迫感。
琴酒没有说话,他对于文学艺术倒是略有涉猎,但是谈到建筑审美就一窍不通了。
“不会太张扬么?”
他指的是在市中心开设这样一间诊所的事情。
“看你怎么定义张扬了。”
安康可不打算被一个敢开武装直升机扫射东京塔的家伙说张扬。
“其实你可以不用忍着的,这里有烟灰缸,我也不是很在意。”他又指了指茶几之上,示意琴酒可以随意。
“毕竟总是有一些患者会因为压力而有烟瘾。”
琴酒早就看到了那只烟灰缸,但是并没有因这句话而掏出烟来,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因为压力才抽烟。”
安康显露出几分无奈:“我说的是患者。”
在茶几上还摆着一只厚厚的档案袋,里面装的是准备好的证件,以及这间诊所未来主人的“生涯履历”。
其实就是安康让人伪装的假身份。
琴酒将其拿了起来,厚厚的一沓纸让人有些眼花缭乱,但是他很轻易地将其梳理好了顺序,随意地扫了起来。
少焉,他微微挑眉:“有原型?”
“算是吧。”安康不奇怪琴酒能看得出来,也就没有否认。
得到预想中的答案,琴酒没再说什么,态度不再像先前的随意,有些认真地继续看了下去。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意大利人追逐淘金热少时从家乡远漂,在美国东海岸某个繁华城市落脚生根,并白手起家创建了一整个根深蒂固的黑帮秩序的故事。
而故事的最后,这位足以被称一声“教父”的老人金盆洗手平淡退休来到了日本,并开设了这样的一间心理诊所。
嗯,安康起的假名叫法尔科内。
当然了,只是披了一层罗马人的皮而已,骨架还缝合了其他的几个有意思的反派。
“这段履历中前往美国东海岸的时间应该在40到50年代。”琴酒判断道。
“毕竟其他时间的灯塔可没有那么好起家了。”安康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察觉到琴酒隐晦的幽默。
这位劳模可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古板,安康从未打算用那些贫瘠而扁平的书面认知去看待这些人。
琴酒的面相总是很冷酷,尤其他总不自觉地略微皱着眉,这就更让人感觉疏离,在那股强烈到即使收敛后也仍然叫人心悸的杀气影响下就更叫人敬而远之了。
不过此时,他的眉心相较平常要舒展了许多,也不再时刻插着兜以便能随时拔出自己的爱枪。
对于这位劳模来说,这种放松是不可思议的。
“或许我算是这里的第一位患者?”
“严格来说不算。”安康摇了摇头,在水吧沏了一壶茶端过来,在他和琴酒面前分别倒上一杯。
注意到琴酒有些关注这个动作,安康随口道:“别这样看我,这里总不可能给患者准备酒水吧?”
琴酒这才拿起茶杯。
“为什么?”
他指的是安康的前一句话。
琴酒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少不了的就是自知。
他有病,这是毋庸置疑的。
并非贬义,而是常规意义上,生理性质上的有病。
他对此较大的怀疑是厌食症,但是有一小部分症状对不上。
“我可不打算给你出具处方,虽然我有处方权。”安康倒不是很关心劳模的自我怀疑,“我也不打算给你任何病情诊断和建议。”
“心理疾病与精神疾病是不同的概念,后者更偏向于生理性病症,而一般来说,需要医生介入的也是后者,前者往往找上的是心理咨询师。”
“没有恶化到一定程度,我们就不会轻易地给出服药或者其他的建议,因为心理疾病与其他的病不同,它不是一种吃了药就一定会好转的病,更多时候,药物只是一种安慰剂,一种引导患者自我暗示的糖豆。”
“而且大部分药物都具有瘾期,一旦开始服用就不能轻易停下。”
安康忽然笑起来。
“说来还挺荒谬的,对于大多数前来做心理检查的患者来说,面前坐的是心理医生还是心理咨询师没有太大区别,因为他们的病状并不重,极少需要用到真正的心理治疗,但对于那些真正病情严重到需要医生介入的患者来说,他们又不太可能亲自找到这里。”
“就像你一样,此时你能清醒而理智地在这里与我谈论这些,就是因为我对你来说是医生还是咨询师都没有区别,你并不感到痛苦。”
“一个很反直觉的事实,在心理疾病的层面上,不痛苦,就不需要治疗。”
“你不是我的患者,你只是一位造访这里的客人而已,琴酒。”
琴酒平静地听完了这段话,中途没有出声打断,无疑可以被称为一个完美的听众。
他选择在最后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不知道这些履历有没有真实的部分,也不清楚这些证件是否全是虚假......”
“但至少这里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倒闭。”
“借你吉言。”安康向他举杯。
琴酒很给面子地回应。
二人共饮。
放下茶杯后,琴酒又提到另一件事,与这间诊所有关。
“过几天会有一个人前来这里应聘,或许是助理,或许是秘书,又或者是保洁,总之他一定会想办法在这里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