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11
令人心悸的“沙沙”声在接近蓝色光圈边缘时，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迟滞和混乱，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变得焦躁而犹豫，围绕着光圈边缘徘徊，粘液滴落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点。
暂时安全了……但只是暂时的。
“给……”
巫小乙闻声，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捞！一个冰凉、沉甸甸的小金属罐落入掌心。
是顾明远扔过来的。
他低头一看，罐体没有任何标签，只有冰冷的金属光泽和几个简易的操作按钮。
顾明远自己则迅速从腰间的战术装备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小铝箔包，撕开，取出一粒暗红色的胶囊，看也不看就仰头吞下，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个是特殊调配的……”顾明远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刚才的剧烈奔跑和高度紧张也消耗巨大，“可以快速止血，中和部分腐蚀性，防止伤口感染恶化。喷在伤处，快！效果很强，会有点刺激！”
巫小乙没有丝毫犹豫。
左臂和后背传来的灼痛和麻痹感越来越清晰，被腐蚀的皮肤传来阵阵异样的麻痒，甚至有细微的组织液渗出。
立刻按照顾明远所说，对准左臂上几处最严重的焦黑破口，按下了喷罐的按钮。
呲——！
一股带着强烈薄荷与几种植物混合气味的白色气雾瞬间喷出，覆盖在伤口上。
“嘶——！”
饶是巫小乙意志坚韧如铁，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那不是简单的“刺激”，简直像是将滚烫的烙铁和冰锥同时按在了伤口上！
剧烈的、深入骨髓的刺痛感瞬间炸开，远超之前腐蚀带来的痛苦！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疯狂地穿刺、搅动每一根神经！
身体猛地一颤，肌肉瞬间绷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泥污滚落。
这药剂的效果，也太霸道了！
然而，这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仅仅几秒钟后，那钻心的刺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凉感，迅速渗透进灼热的伤口深处。
更神奇的是，伤口表面肉眼可见地停止了渗出，焦黑的边缘似乎凝固了，那种令人不安的麻痒感也大大减轻。
“后背！快！”顾明远急促提醒。
巫小乙强忍着刚才药剂冲击带来的短暂眩晕感，反手将喷罐对准自己感觉最痛的后背位置，再次按下按钮。
呲——！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冲击！
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靠着冰冷的墙壁才稳住。
同样的，剧痛之后是迅速蔓延的冰凉和止血效果。
将喷罐抛还给顾明远，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药剂带来的冲击和身体的剧痛余韵。
这药剂的效果确实霸道，但代价也极其“惨烈”。
“谢谢，顾老板。”
“驱散器效果最多还有三五分钟，我们得尽快换地方。”顾明远的声音压得很低，“看到那栋半塌的筒子楼了吗？左前方，大约六十米，二楼有个相对完整的窗户框架。那是最近的、能提供有效掩体的地方。”手中的战术手电光束朝着一个方向射了过去。
巫小乙顺着他光束所指的方向望去。
浓雾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个比周围断壁残垣更高大、更扭曲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骸骨。一扇黑洞洞的、没有玻璃的窗口，在光束中一闪而过。
六十米！在平地上不过瞬息，但在这片浓雾中……
“它们……好像更‘兴奋’了。”巫小乙敏锐地察觉到光圈外怪物的异样。
撞击的力度和频率在提升，发出的嘶鸣声不再是单纯的狂躁，更夹杂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近乎贪婪的亢奋。
“驱散器干扰减弱，它们感知更清晰了。而且……”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快速分析，“它们的目标优先级似乎……在你身上。”
“我身上？”
“看样子，小乙师傅身上有那些怪物渴望的东西……”
巫小乙听到顾明远的话，心头一沉。
“没时间细究了！”顾明远猛地打断可能的思绪，“听我指令！我会在驱散器失效前3秒启动一个强闪光震撼弹，制造混乱。你什么都别管，用你最快的速度，直线冲向那个窗口！我掩护你！”
他从战术背心上迅速摘下一个圆柱形的小装置，握在手中，拇指压在保险片上。
“顾老板，那你……”巫小乙脱口而出。
“别废话！”顾明远的声音斩钉截铁，“我自有办法跟上！记住，目标窗口，直线！无论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都别停！别回头！进去后立刻找掩体！”
他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和那份隐含的决绝，让巫小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每一秒都关乎生死。
巫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烈腥臭的空气灌入肺腑，微微屈膝，重心下沉，双脚如同钢钉般死死扣入泥泞的地面。
全身的肌肉都在无声地绷紧、蓄力，八极拳的桩功在这一刻运转到极致，仿佛要将自己钉入大地。
顾明远紧盯着手中驱散器上的倒计时显示。
淡蓝色的光幕闪烁得越来越急促。
光圈外，怪物撞击的“噗噗”声已经密集如鼓点，粘稠的阴影几乎贴在了光幕之上，裂开的口器贪婪地蠕动着，腥臭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
“3…2…”顾明远低沉地倒数，声音在耳塞中清晰无比。
巫小乙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双腿！
“1！走！！！”
“呲——嗡！！！”
倒数归零的瞬间，顾明远拇指猛地拨开保险，将手中的圆柱体狠狠掷向两人头顶斜上方的浓雾中！
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声率先撕裂空气，紧接着，一道比正午烈日还要强盛百倍的闪光骤然爆发！
轰——！！！
强光混合着足以震碎耳膜的次声波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
光圈外的怪物首当其冲！
它们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粘稠的身体在白光中剧烈地抽搐、扭曲、沸腾！仿佛被扔进了滚油！
强烈的声波冲击更是让它们行动力直接将至零！
驱散器的淡蓝光幕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就是现在！
巫小乙在顾明远喊出“走”的刹那，整个人已经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弹簧，轰然释放！
“喝啊——！”
炸雷般的怒吼从胸腔迸发！双脚蹬地，直接在泥泞中炸开两个深坑！
泥浆裹挟着碎石向后激射！
整个人化作一道箭矢，撕裂前方的浓雾，朝着那扇黑洞洞的窗口，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速度！将速度提升到超越极限！
风声在耳边呼啸！
巫小乙能感觉到无数贪婪，恶意死死锁定了自己！
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有粘稠的破空声袭来！
不能停！不能回头！
直线！窗口！
二十米！十米！五米！
黑洞洞的窗口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甚至能看到窗口边缘裸露的、锈蚀的钢筋！
就在他即将冲到楼下，准备借力跃起的刹那——
“小心头顶！！！”
顾明远惊怒交加的吼声在耳塞中炸响！
一直巨大如同风车一般黑影臂，从筒子楼二层那窗口上方更高的位置，毫无征兆地当头罩下！
一只体型远超之前所有怪物、如同巨型章鱼般蠕动的粘稠聚合体！
潜伏在那里，就是等待巫小乙来临的那一刻，兜头盖脸地吞噬下来！
避无可避！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生死一线！
放弃？
不可能！
巫小乙的眼睛瞬间充血，赤红一片！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八极拳凶悍暴烈的战意，如同火山在体内轰然喷发！
在这千钧一发、身体已冲势用老的绝境，他做出了超越常理的搏命反应！
“吼——！！！”
一声如同困兽濒死的狂吼从喉咙深处炸出！
借着前冲的惯性，腰部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一弓，双腿在不可能发力的半空中，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狠狠向上、向着那当头罩下的、风车般巨大的粘稠黑影——蹬踏而去！
这不是技巧，这是纯粹的、燃烧生命本源的蛮力爆发！八极拳“力从地起”的根基，在这一刻被他强行扭曲，试图以双腿代替大地，榨取那最后一丝反震之力！
砰！！！
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
双脚如同两柄重锤，结结实实地蹬在了那团兜头盖下的、滑腻粘稠的聚合体中心！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座移动的肉山！
但效果出类拔萃！
巫小乙顺利脱离了章鱼怪物的攻击范围。
但，对方会放过他？
一条触须悄无声息包裹住他的小腿，可怕的吸力再次传来，同时，大量暗紫色的粘液如同高压水枪般喷溅而出！
“滋滋滋——！”恐怖的腐蚀声立刻响起！
裤子和靴子表面瞬间腾起白烟！
剧痛！麻痹！还有那跗骨之蛆般的吸附力！
眼见抓住了猎物，怪物裂开如同深渊般的巨口，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依旧在向巫小乙吞了过去！
完了？！
就在巫小乙心沉谷底的瞬间！
“砰！砰！砰！砰！”
四声沉闷如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在浓雾中连续炸响！声音来自顾明远的方向！
四道炽热的流光，撕裂雾气，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入那巨大聚合体覆盖在巫小乙头顶的、粘稠身躯的四个不同点位！
那不是普通的子弹！
被击中的瞬间，那巨大的章鱼怪物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剧烈一拱！
巫小乙脚下的吸力骤然一松！
四团刺目的、混合着蓝白色电弧的火花在它躯体内部猛烈爆发！
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嗷——！！！”
一声痛苦到扭曲、仿佛来自深渊的嘶吼响彻浓雾！
那章鱼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打得剧烈翻滚、抽搐，庞大的身躯向上扬起，卷住巫小乙的那条触须也顿时松了！
是顾明远！
在巫小乙蹬踏争取到的这毫厘瞬间，捕捉到了怪物因攻击而暴露的、可能是能量节点或相对薄弱的核心区域，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手中的武器显然经过了特殊改装，弹药具备强大的冲击和能量破坏特性！
机会！唯一的生机！
巫小乙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顾明远是如何做到的，求生的本能已经接管了一切！
吸力消失的刹那，强行压榨出的最后一丝力量，轰然爆发！
“给我——开！！！”
借着怪物被枪击上扬的势头，双腿在粘稠的“肉壁”上狠狠一蹬！
这一次，不再是硬碰硬，而是八极拳中“崩撼突击”的发力技巧，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一点爆发，如同锥子般试图撕裂阻碍！
噗嗤！
包裹着小腿的粘稠物质竟真的被他这蕴含崩劲的一蹬撕裂开一小片！
身体瞬间获得了宝贵的、向下坠落的自由！
但高度不够！
身体还在半空，下方是坚硬的地面！
而那被重创的怪物，彻底的癫狂了！
扬起的触须裹挟着粘液和腥风，再次向他狠狠拍来！
速度更快，力量更猛！显然被彻底激怒了！
下坠！无处借力！头顶是致命的拍击！
巫小乙瞳孔缩成了针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他甚至能看到那拍下的粘稠“巨掌”中翻腾的、如同利齿般的碎骨和未溶解的有机质！
躲不开！扛不住！
就在这连思维都几乎凝固的刹那——
胸口陡然间开始滚烫！
在生死绝境的刺激下，玉牌竟然有反应了！
一股“气”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就在它爆发的瞬间——
“嗤啦——！！！”
覆盖着粘液的巨大触须，在接触到巫小乙身体的一瞬间，竟然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黄油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
粘液瞬间沸腾、汽化！连带着下方蠕动的“血肉”也迅速变黑、碳化、崩解！
怪物更是发出凄厉的、痛苦的嘶嚎！
拍下的触手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
巫小乙甚至能“感觉”到它传递出的、一种混合着剧痛、贪婪和……更深层次恐惧的混乱情绪！
就是这缩回的一瞬！
巫小乙的身体终于重重砸落在地！
泥浆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
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借着落地翻滚卸力的本能，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手脚并用地向前疯狂爬行！
“快，到这里来！”顾明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巫小乙二话不说，循着声音，猛地一个前扑！
哗啦！
身体撞碎早已腐朽的木质窗框残骸，带着碎木和灰尘，狼狈不堪地滚进了筒子楼那黑暗、充满尘埃和霉味的空间里！
几乎在同一瞬间！
噗！噗！噗！噗！
几条触须狠狠地拍打、撞击在他刚刚滚进来的窗口位置！
砖石碎裂，粘液飞溅！整个残破的窗框都在剧烈摇晃！
“快！找掩体！它们进不来这个口，但会从别处绕！”顾明远急促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从窗口下方传来。
还活着！
巫小乙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背靠着一堵冰冷的承重墙，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死死盯着那被粘稠黑影疯狂冲击、摇摇欲坠的窗口。
玉牌散发出的那股微弱却救了他一命的能量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和……更深的困惑。
“这是魙字的效果？如果魙字对这个怪物有用，岂不是说那团怪物是诡……”
来不及细想，顾明远的身影也敏捷地从那破碎的窗口翻了进来。
“暂时…安全了？”巫小乙喘息着问，声音嘶哑得厉害。
“嗯”顾明远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污和汗水，简单的回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