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8

　　“小乙师傅。”顾明远的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丝毫波澜。

　　“顾老板，早上好……”巫小乙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过顾明远。

　　对方身上那股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出门散步般的气场，让巫小乙心里那点因未知危险而产生的紧绷感，莫名地消散了一些。

　　这位顾老板，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或者说，是那种对自身实力绝对自信所带来的从容。

　　顾明远的目光在巫小乙的背包短暂停留了一下，微微颔首，似乎对巫小乙的准备表示认可。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侧身让开门口：“那出发吧。”

　　“好……”巫小乙今天并没有带黑猫出来，之前张之唯的一番告诫，也让巫小乙警惕心一下子提高不少，尤其是眼前这个见多识广的男人，未必不能认出黑猫是灵兽的事实。

　　于是，在多付了五个罐头之后，黑猫表示自己愿意看家护院，等待巫小乙的凯旋。

　　顾明远没有走向大门，而是再次转身，走向了昨天那扇通往地下装备库的厚重铁门。

　　动作熟练地打开门禁，铁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向下的斜坡通道。

　　“车在下面。”顾明远简短地说了一句，率先走了下去。

　　依辆通体哑光黑色、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全地形战术越野车静静蛰伏着，引擎已经启动，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排气口喷出淡淡的白色尾气，整个空间弥漫着机油和金属预热的气息。

　　车旁，放着几个密封严实的防水装备袋和两个便携式氧气瓶系统。

　　顾明远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里面已经整齐地码放着昨晚巫小乙见过的那些装备：医疗箱、折叠充气艇、备用燃油桶，以及一个体积不小、被牢牢固定住的金属箱（巫小乙猜测里面可能是重武器或者特殊工具）。

　　“装备放这里。”顾明远指了指后备箱预留的空位。

　　“谢谢，顾老板，我这个包不离身。”

　　顾明远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似乎默认了。

　　将地上的防水装备袋和氧气瓶也利落地塞进后备箱，然后“砰”地一声关上厚重的装甲车门。

　　“上车。”顾明远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动作流畅地坐了进去。

　　巫小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这个是我改进过的通讯耳塞，小乙师傅请带上。”顾明远系好安全带，递给巫小乙一个耳塞。

　　“水下五十米深度信号稳定，抗干扰强，集成降噪和骨传导功能，说话不用喊。长按侧面按钮三秒开启，单按切换频道，目前只有我们两个。”

　　顾明远一边启动车辆，一边简洁地介绍着功能，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个普通工具。

　　巫小乙心中再次被顾明远的“土豪”和“专业”程度震撼了一下。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货色！

　　依言将耳塞塞入耳中，大小刚好合适，佩戴感舒适，几乎感觉不到异物感。

　　“测试，小乙师傅，听得到吗？”顾明远的声音直接、清晰地在他耳中响起，没有丝毫延迟和杂音，如同就在耳边低语，连车辆引擎的低吼都被有效过滤了大半。

　　“清晰，顾老板。”巫小乙下意识地开口回答，声音通过骨传导清晰地传给了对方。

　　黑色的钢铁巨兽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庞大的车身却异常平稳地驶出地下通道，

　　车子刚汇入主干道不久，顾明远平静地说了一句：“切换自动驾驶模式，升起操控面板。”

　　话音刚落，巫小乙就感觉到方向盘在顾明远手中自动回正，仪表盘上亮起一个绿色的“AUTO”指示灯。

　　同时，在副驾驶前方原本平整的中控台区域，一块大约20英寸见方、边缘极窄的黑色屏幕无声地、平滑地升起，与中控台完美契合，仿佛它原本就在那里。

　　这还没完！

　　就在屏幕完全升起、亮起柔和蓝光的瞬间，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屏幕上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孔射出，在副驾驶前方的空气中迅速交织、扩展！

　　嗡……

　　空气中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

　　刹那间，一个由无数细密光线构成的、极其精细的 3D全息投影悬浮在了巫小乙面前！

　　投影的核心区域，赫然是——南渟湾及其周围水域的立体地形图！

　　这全息地图精细得令人发指：

　　村落那些破败房屋的轮廓清晰可见，如同微缩模型。

　　环绕村落的三面水域被渲染成深浅不一的蓝色，甚至能隐约看到模拟的水下地形起伏。

　　那条唯一的、蜿蜒狭窄的土路像一条黄色的细蛇，连接着村落与外界。

　　地图上还闪烁着十几个不同颜色、不断微微脉动的光点标记，旁边标注着细小的文字：高能反应(A级)、异常能量波动(B级)、水下结构异常、污染源核心(疑似)……甚至还有几个移动的红色箭头标记，旁边标注着巡逻轨迹、未知生物活动区！

　　整个全息地图悬浮在空气中，缓缓自转着，巫小乙可以清晰地看到村落背靠的山势、水下的暗沟、以及几个重点标注区域的细节。

　　甚至能伸出手指（虽然知道是徒劳的）想去触碰那些标记点！

　　“这是……？”巫小乙震惊得几乎失语，这技术已经超出了他对“装备精良”的认知！

　　这简直就是科幻电影里的场景！

　　“南渟湾的实时地形扫描和初步探测数据。”顾明远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塞传来，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在介绍一张普通纸质地图。

　　“昨晚用卫星和无人机做了初步建模，结合我们已知的情报做了标记。

　　面前的屏幕可以操作，触摸缩放、旋转、查看标记详情都可以。

　　还有大约七十分钟车程，熟悉一下环境，特别是那些重点标记区域的水下结构和能量反应点。”

　　顾明远说完，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宽大的驾驶座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自动驾驶的车辆。

　　这位顾老板，不仅有钱有装备，这背后的技术支持和情报能力……简直是深不可测！

　　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准备充分，现在看着这如同作战指挥室般的车内环境，顿时觉得自己那点符箓法器，简直像是原始人拿着石斧准备去打星际战争……

　　这剧本不对啊……这还是人类现阶段能发展出来的科技？！

　　那我这一身灵力，该怎么解释？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巫小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立刻集中精神，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悬浮在眼前的空气屏幕。

　　随着他的手指滑动、点选，悬浮的地图流畅地旋转、放大，聚焦到那些闪烁着危险标记的水域区域。

　　标记点的详细信息也随之展开，包括能量强度预估、可能存在的威胁类型、以及顾明远添加的简要注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巫小乙全神贯注地沉浸在熟悉这份高科技“作战地图”中。

　　窗外的城市景象逐渐被郊区风光取代，道路也变得不那么平整，但车内的全息投影依旧稳定清晰，自动驾驶的车辆平稳地应对着路况。

　　一百五十公里外的南渟湾，那笼罩在污浊灰绿色雾气中的不祥之地，正通过这科幻般的手段，被一点点揭开面纱。

　　而巫小乙心中的压力，也随之倍增——能让顾明远动用如此手段的地方，其凶险程度，恐怕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自动驾驶的黑色越野车无声地停在了一条几乎被荒草彻底淹没的土路尽头。

　　前方，一片不详的景象扑面而来。

　　南渟湾。

　　废弃的村落孤悬在一片巨大的、水色深沉的湖泊的半岛尖端。

　　原本三面环水，只有他们来的这一条路与外界相连，而这条路，如今也完全被水给淹没。

　　眼前的景象，远比地图上的模型更加触目惊心：死寂，荒芜，破败……

　　“自最后一户居民迁出之后，在这里废弃了整整三十年。”顾明远的声音在耳塞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陈述感。

　　解开了安全带，动作利落地推开车门。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水腥、腐殖质和那股甜腻邪异的气味瞬间涌入车内。

　　巫小乙也立刻推门下车。脚踏在松软、湿滑、被荒草覆盖的地面上，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顺着脚底向上蔓延。

　　顾明远已经走到车后，打开了厚重的装甲后备箱。

　　利落地取出两个防水装备袋和那套便携式氧气瓶系统，扔了一个给巫小乙：“换上潜水装备。核心点在水下，我们从浅滩下水。”

　　巫小乙接过装备，很快的穿上，跟着顾明远就走到了水岸边。

　　“跟紧我，注意警戒。”顾明远的声音在耳塞中响起，随即，他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率先踏入水中。

　　阴冷……刺骨的阴冷！

　　巫小乙紧随其后踏入水中的瞬间，这是最强烈的第一印象！

　　这水温低得极不正常！

　　仿佛瞬间浸入了初冬的冰河，那寒意穿透了潜水服的保温层，直刺骨髓！

　　这绝不是普通湖水该有的温度！

　　紧接着，是粘稠。

　　湖水不像水，更像稀释的、冰冷的胶体。

　　划动水流时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动作都变得有些迟滞。

　　那股萦绕在岸上的甜腥腐败气味，在水下变得更加浓烈，直接透过面罩的呼吸阀钻入鼻腔，令人阵阵反胃。

　　水下能见度极低。

　　强光手电的光柱射入水中，光线仿佛被周围深色的水体吞噬，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

　　就在他的手电光柱扫过左前方一片异常茂密、颜色更深的水草丛时，光斑似乎捕捉到了一抹突兀的、非自然的轮廓。

　　光柱所及之处，看到的景象更是巫小乙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等等！那是什么？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