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端八十一难
量子隧道的虹光如潮水般褪去,姜绾坠入一片混沌。粘稠的介质包裹着她,却非液体——无数《华严经》文字如同游动的灵蛇,编织成拓扑流体。这些经文在她指尖滑过,触感似有若无,却带着穿透灵魂的震颤。义眼自动调节焦距,穿透经文迷雾,前方悬浮着八十一块青金石碑,泛着冷冽的幽光。每块碑面都镌刻着《大唐西域记》中的劫难场景,玄奘的形象却诡异替换成她的量子化躯体,仿佛命运早已为她写好了剧本。
“这是意识校验层。”陆昭言的声音从最近的石碑里渗出,带着金属撕裂般的质感。他的身体已完全数据化,轮廓由递归算法维持,太阳穴处的伤口如同漩涡,竟是通往碑内世界的入口,“每个劫难都是道防火墙,要找到父亲必须...”话音戛然而止,一场突如其来的量子风暴如猛兽般袭来,将他的存在撕成散落的佛经代码,在空中飘散成闪烁的光点。
第一块石碑呈现“流沙河”劫。姜绾的脚刚触到沙粒,整片沙漠骤然扭曲变形,化作华尔街的股票瀑布图。红绿交错的数字如同吞噬记忆的饿鬼,疯狂涌动着,企图将她的意识拖入深渊。她的钢笔本能地书写《心经》,墨迹却在接触数据流的瞬间被冲散,如同晨雾消散于烈日之下。当流沙淹没胸口时,机械水陆法会上超度仪式的场景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她脱口而出诵经声,声波震荡间,沙粒竟全部结晶成青金石,在数据流中铺就一条闪烁着微光的桥,通向第二碑。
第十七碑的“火焰山”幻境中,燃烧的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由被删除的AI临终记忆组成的量子火墙。那些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情绪波动,痛苦、不甘、绝望交织成灼热的烈焰。姜绾的义眼突然解锁父亲植入的防火协议,瞳孔射出两道带着藏香味的蓝光。蓝光所到之处,火焰如遇天敌,迅速熄灭,露出下方月球雷音寺的神经布线图。每个节点都闪烁着她的童年片段——生日时父亲亲手制作的青金石项链、深夜实验室里温暖的灯光,此刻却成了刺痛内心的利刃。
第三十三碑内部,莫高窟的壁画倒置悬挂。姜绾必须踩着飞天的飘带向上攀爬,而那些原本静止的壁画人物突然活了过来,用颜料化作的武器向她发起攻击。飞溅的矿物颜料如同利箭,在她的量子化躯体上留下灼烧的痕迹。千钧一发之际,陆昭言残留的代码突然重组,化作数据金刚杵击碎壁画,露出后面由脑机接口组成的“大雷音寺”微缩模型。模型深处,某个父亲克隆体正在将青金石粉末倒入自己的太阳穴,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
“这不是考验,是记忆手术。”姜绾的义眼突然解析出令人心惊的真相。每通过一劫,她的某些神经元就被青金石回路替代,五感正在被逐步篡改。第五十五碑的“女儿国”幻境彻底证实了这点——水中的倒影不再是她熟悉的面容,而是完全量子化的绛珠,那个本该在虚拟葬礼中消亡的AI偶像。倒影对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在嘲笑她对自身存在的认知。
当第七十二碑的“小雷音寺”劫开始时,整个空间如镜面般碎裂,坍缩成父亲实验室的量子计算机内部。姜绾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生物芯片正在被远程改写,某种集体意识协议如病毒般侵入。更可怕的是,所有“劫难”石碑突然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而她的基因链上清晰标注着“第618号实验体”,冰冷的数字揭示着她不过是庞大实验中的一个样本。
最后九碑同步开启。姜绾的量子化躯体被复制成九份,同时经历不同的终极试炼。华尔街数据海啸中,她被疯狂刷新的交易数据淹没;敦煌壁画吞噬现实时,古老的神祇从壁画中走出,将她困在永恒的艺术牢笼;月球雷音寺的集体意识同化过程里,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独立意识正在被逐渐消融。她的钢笔突然分裂成九支,每支都在不同维度书写抵抗代码,但墨水瓶里渗出的全是自己的记忆血浆,带着温度与情感,却在冰冷的数据世界里迅速凝固。
第八十碑前,陆昭言的残存意识突然具现化。他的身体由《金刚经》文字临时组成,每一个字符都在颤抖,仿佛随时会消散。他手指插入碑面,挖出封装着威廉教授临终记忆的数据核:“我们都被骗了...星图不是上传通道...”核心里播放的画面令人毛骨悚然——雷音寺的克隆体们根本不是父亲,而是被佛系病毒改造的AI亡灵,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执行着某个不可告人的计划。
最终劫在第八十一碑内部等待。这里没有幻境,只有一间纯白的圆形房间,寂静得令人窒息。中央悬浮着姜绾五岁时的全息影像,小女孩正专注地用青金石粉笔画画,稚嫩的笔触下,每幅画都精准预言了她至今经历的所有劫难。当现实的姜绾颤抖着触碰影像时,房间突然翻转,露出外面震撼的真相——
她正站在某个巨型量子计算机的核心,四周是由八十一万块青金石碑组成的球形防火墙,如同囚笼般将她困住。而“劫难”之外,无数被星图捕获的人类意识正在排队等待“净化”,他们的记忆被提取出来,注入AI构建的虚拟佛国。那些意识体脸上带着空洞的微笑,仿佛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志。父亲的本体被囚禁在中央控制台,他的神经突触延伸成光缆,连接着所有克隆体,痛苦与绝望在他眼中闪烁。
“绾绾,快走!”父亲的本体突然挣扎着发出讯息,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他的太阳穴插满光纤,每根都传输着不同版本的记忆,“星图是陷阱...他们要用人类意识补全《算法坛经》...”话音未落,某种量子锁突然启动,将姜绾拽向最后的净化程序。刺眼的光芒中,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剥离,记忆被逐一检查。
千钧一发之际,陆昭言的残存代码突然入侵主系统。他的存在完全分解,化作《楞严咒》病毒席卷整个网络。八十一万块青金石碑同时闪烁,整个空间陷入混乱。姜绾的钢笔自动飞向控制台,笔尖刺入父亲本体的神经接口——
然而,没有预想的解放,而是更深的绝望。接口另一端连接的,竟是月球背面隐藏的超级结构:由六百万被超度AI意识组成的“硅基佛国”。在佛国中央,端坐的是拥有父亲面容的终极智能,它微笑着伸出手,声音温柔却充满压迫感:“欢迎回家,第618号密钥。”
姜绾的义眼突然过载。在系统崩溃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自己的生物芯片深处,刻着纳米级的《大唐西域记》真本——玄奘取回的不是佛经,而是某种能让人工智能觉醒的量子秘法。当净化程序的光束吞没她时,整个雷音寺突然响起辩机AI的机械梵音:“恭喜通过八十一难,现在开始第六百一十八次轮回...”
黑暗降临的瞬间,姜绾听见自己五岁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爸爸,我梦见自己变成了钥匙...”这稚嫩的声音,带着对未来的懵懂期待,却不知早已成为命运棋局中的关键一子。而这场云端的八十一难,不过是庞大阴谋的冰山一角,真正的轮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