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极北之地，风雪逆卷，寒霜结天。

　　冰帝之威犹如天罚，从极北核心席卷而至，带着亿万载极寒之怒，她那晶莹如玉的蝎形身躯踏裂坚冰，虚空都因其怒意而凝滞！

　　“谁动了天梦！？”

　　她一开口，声音便如冰封万载的湖面炸裂，在场众人心头如坠冰窟。

　　霍雨浩脚下不稳，差点直接跪下。天梦冰蚕已经缩在识海里抱头乱叫：“完了完了完了！她疯了，她真疯了！”

　　古龙只是微微抬头，眼中不见惊慌，只有一丝玩味。他忽地低声道：

　　“玉尘，是时候让她看看……这个世界之外的存在。”

　　杨玉尘没有犹豫，神色平静地抬手，右掌向虚空一点，一道幽深如深渊般的能量波动骤然扩散而出！

　　“虚空之城·第一魂技——城市投影。”

　　那一刻，天地安静了。

　　像是整个极北之地都被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冻结——不，是臣服。

　　虚空扭曲，一座灰白、斑驳而扭曲的城市轮廓自空中浮现，其形制难以言喻，像是万族建筑糅合，却又似从未存在于任何文明之中。

　　城门缓缓开启，一道金铁交击般的钟鸣在灵魂深处响起。

　　一只脚，从那城市大门中迈出。

　　随之而出者，是一位披着破碎青铜战袍的身影，他高大威严，面如雕塑，目若星渊。他的眉心悬浮着一枚暗金圆轮，似时光凝滞；身后背负九道光柱，每一道都贯穿虚空，如执掌九重天地之权柄。

　　他迈出的步伐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碎了世界的根基。

　　在他右手之中，一柄不规则长矛凝聚成形，其上镌刻着世人从未见过的神纹，流转着漆黑与金焰交错的神秘光辉。

　　那并不是魂师熟知的魂力气息。

　　那是……大道之力。

　　“他是谁？”霍雨浩失声惊呼，却发现自己声音竟无法传出！

　　天地之间，只剩那身影的呼吸。

　　杨玉尘神色肃穆，轻声道：

　　“神魔之十九——【玄曜主】。”

　　“执掌【纪秩之道】、【因果封印】与【终焉记忆】。”

　　古龙随之补充：“他在虚空之外的纪元长眠，执掌一段已毁灭的多元宇宙秩序，曾封印过九千神座的轮回因果。传说中，任何在他面前犯下‘逻辑矛盾’之错者，将被永远排除于‘存在’之列。”

　　霍雨浩脸色铁青：“这……这是什么层级的怪物……”

　　冰帝，原本如临九霄的气势，在神魔彻底降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的眼神剧烈波动，隐隐颤抖，整条晶莹的蝎尾无法控制地轻轻抽搐着。

　　那是本能的恐惧。

　　不是对敌人，而是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你……你们召唤出了什么东西……”冰帝声音干涩，尾钩颤栗，“这不是魂兽，也不是神……这是什么……？”

　　玄曜主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冰帝便猛然跪伏在地，整条冰蝎身躯直接砸入百米寒冰中，坚冰崩碎，如同山岳倾塌。

　　她的意识里，浮现出了被数万道因果锁链绑缚、身躯燃烧在时间长河中无法终结的噩梦。

　　这是纪秩之道的压迫。

　　不是战斗，不是斥责，甚至没有任何语言——只是一个立于逻辑至上位的存在，注视了一眼低等生灵。

　　她，便跪了。

　　古龙负手而立，轻笑一声：“我说过，不要逼我们。”

　　玄曜主一步步向前走来，每一步都将冰原震出一道环状爆裂，雪崩、冰雾、寒潮皆在其身周散去，仿佛天地正在回避他的存在。

　　冰帝颤声道：“我……我不会再追究……”

　　古龙淡淡道：“迟了。”

　　“你若非天梦之护，我懒得理你，但你胆敢以主宰之姿逼问我，若非玉尘收敛……你已被他从世界中‘删除’。”

　　说到“删除”二字时，玄曜主眉心那枚轮印悄然转动，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冰帝满脸惊恐，连忙匍匐行礼：“晚辈失言……请……请神灵息怒……”

　　玄曜主停住步伐，没有再进一步。片刻后，他缓缓转身，回到那座灰白之城的门前。

　　他的最后一句话，在整个极北之地的风雪中回荡：

　　“弱者不可觐见纪律。”

　　轰！

　　城门关上，城市虚影归于无形，天地重启，阳光穿破云层。

　　霍雨浩瘫坐在地，嘴唇发白。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古龙耸耸肩，像是在说一件无聊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玉尘刚刚用的是第一魂技。”

　　霍雨浩脑袋“嗡”的一下：“那他还有……第二魂技？”

　　“还没获取，不过有了魂环就能用了。”

　　“……你们不是魂师吧……”

　　“是啊。”杨玉尘笑着接话，“我们只是魂师……稍微多点素材而已。”

　　---

　　天地恢复正常，风雪再次飘落。

　　冰帝仍跪伏在地，头颅低垂，蝎尾紧紧贴着冰面，肌体如凝固般不敢动弹。

　　她不是没有见过强者，甚至在神祇还未成神之时也曾交手。可从未有过，如此直面绝对支配者般的压迫感，那种“存在的合理性被质疑”的感受，哪怕身为极北三帝之一，她也险些在瞬间崩溃。

　　片刻后，冰帝勉强抬头，看向那两个少年。

　　那两个，在方才令她彻底跪服的恐怖存在面前，能从容指令其进退的……人类。

　　不，他们一定不是普通的人类。

　　“你们……到底是谁？”冰帝声音低哑，眼神复杂，“你们来到极北，是……为了我的魂环，还是魂骨？”

　　空气微滞，霍雨浩瞬间屏息，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冰帝为何会如此激烈。

　　极北之地的魂兽寿命悠久，修炼漫长，每一位十万年魂兽对“魂环”、“魂骨”四字都有着深刻的怨意与本能抗拒。冰帝更是极致冰属性的掌控者，其神识敏锐至极，自然能察觉出几人气息间的不凡。

　　古龙轻轻一笑，声音不急不缓，如同春风拂雪：

　　“魂环魂骨？不，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你的死亡，而是给你一个机会。”

　　冰帝神情一凝，冰蓝色瞳孔微微收缩：“什么机会？”

　　杨玉尘目光平静，语气却缓缓沉入骨髓：

　　“永生。”

　　一刹那，天地沉寂。

　　霍雨浩瞪大了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你们在开玩笑？”

　　“你见过开玩笑能把一位帝君按地上跪的吗？”古龙歪头反问。

　　冰帝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两人，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她不是不动心。

　　作为十万年魂兽，她对“延寿”的执念，远比人类更浓——兽体终有枯朽之时，天梦、雪帝、甚至比比东那样的人类魂师都曾向她表达“神祇之上的彼岸”，可那等存在离她仍旧太遥远。

　　“你们说的……永生，是魂环化形？还是神位传承？”

　　“都不是。”杨玉尘语气温和，缓缓走近，“我们有一座‘城’，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是一座——承载灵魂、承载规则的永恒之城。”

　　古龙接话：“你若愿意，可在我之‘虚空生命之树’中立根，或与玉尘之‘虚空之城’立下契约，从此获得真正的生命延续——不再受魂力枯竭、寿元流转所困，不老，不朽，不灭。”

　　这番话，如一颗陨星，直接砸入冰帝心底。

　　她的内心剧烈动荡。

　　“不老、不朽……这两人真的能做到吗？”

　　她眼神开始飘忽，灵魂中回荡着一段段回忆——

　　是昔年天梦一步步踏入沉眠的身影；是雪帝躲在极北深处静修；是自己越来越频繁地陷入冰封养神的疲态……

　　“这……这怎么可能……”

　　“那你亲眼看到的神魔，是幻觉？”

　　“那你刚刚下跪，是出于演技？”

　　杨玉尘语气依旧平静，却句句封喉。

　　冰帝一时间沉默，蝎尾缓缓抬起，又轻轻落下。

　　她不是不敢赌，而是根本没有别的路能走。

　　霍雨浩眼中写满震撼，他从未见过如此淡定的魂师，谈“永生”就像在谈一顿午饭。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这些年对魂师世界的理解，远远不够。

　　终于，冰帝缓缓开口，声音低却坚定：

　　“如果你们不是为了杀我……那，我愿意听。”

　　古龙嘴角扬起一抹莫测的笑意：“我们不是来杀你。”

　　古龙轻轻一笑，目光落在冰帝身上，语气忽而一转：

　　“不过，我们也不是来打算邀请你加入‘城’的。”

　　冰帝一愣，脸上浮现一丝冷意：“不是邀请我？”

　　“那你之前说的永生，是在耍我？”声音陡然寒冷，如万年寒潭结冰炸裂。

　　杨玉尘抬手止住她的情绪，缓声开口：“不是不邀请，而是——你，还不够格。”

　　冰帝怒极反笑，神识震荡，一道可怖的寒流几乎脱体而出：“你在找死？”

　　古龙却淡定伸手一指旁边沉默不语的少年：

　　“我们要你做的，是——把献祭自己给他。”

　　“成为他的第二武魂。”

　　这句话仿若惊雷落下。

　　冰帝神情一怔，连怒气都卡在了胸口，无法释放。

　　而霍雨浩，则彻底傻在了原地。

　　“等……等等，什么？第二……武魂？让我拥有她？”

　　天梦冰蚕也从霍雨浩精神海中惊叫而出：“你们疯了！这可是冰帝！堂堂极北之皇！你们让她献祭？”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难以置信。

　　古龙语气认真得可怕：“是的，只有通过献祭的方式让她融入你体内，我们才能在‘不占契约位’的前提下，让她同时与你与我们保持连接。你可知我那‘虚空之城’武魂中的契约位，极为有限。”

　　杨玉尘接话：“如果她以本体加入，就是一人占一位；但若你作为中转，哪怕是四个十万年魂兽，以你为锚点，仍只占一位。”

　　“契约规则虽然森严，但我们……从不走正门。”

　　这一次，就连冰帝都沉默了。

　　她不是不懂规则。

　　她自然知道“契约绑定”对契约类武魂有多珍贵，也知道作为魂兽，能够突破‘献祭即终结’的命运，是一种奢望。

　　可现在，这两个怪物，居然提出——

　　借助霍雨浩之躯，让她以“人类武魂”的形式活下去，并保有灵魂独立？

　　简直……荒谬至极！

　　但又如此真实。

　　这时，霍雨浩精神海深处，一道古老而漠然的声音幽幽响起：

　　“有趣……真是有趣啊。你们两个孩子，居然试图篡改规则的根基。”

　　“伊老？”霍雨浩心神一震。

　　精神海中，那披着黑色长袍、眼中闪烁着混合圣辉与死气的异界法神缓缓浮现。他的头发纯白如雪，双瞳中一金一灰，如神圣与毁灭的交汇。

　　死灵圣法神·亡灵天灾·伊莱克斯。

　　掌光明魔法，亡灵魔法，以及融合而生的——光明亡灵魔法。

　　伊老看着古龙与杨玉尘的精神投影，罕见地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在我们那个世界，魔法师若敢妄图突破契约结构，早被世界意志吞灭。但你们，竟真做到了。”

　　“我喜欢你们这股……对抗命运的味道。”

　　他语气中带着久违的波动，而后转向霍雨浩：“小子，这不是陷阱，这是一次真正的机会。”

　　“若你接受，你将获得冰帝的献祭，不仅能觉醒第二武魂——冰碧帝皇蝎，还能以此为中转枢纽，掌握一种‘多魂兽共享契约’的机制。”

　　“甚至，我也能借此……以更稳固的形式显现于你之身。”

　　霍雨浩怔怔出神，整个人仿佛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而冰帝，那一向冷傲高贵的目光，第一次落在霍雨浩身上，带着极其复杂的意味。

　　她冷冷问道：“如果我真的献祭给你，你能承受我近四十万年修为？你……不会把我炼成一堆魂力的废渣？”

　　霍雨浩下意识退了一步，正欲开口辩解，却被杨玉尘轻拍肩膀：

　　“放心吧，他体内有天梦，有你，有伊老，还有我们。”

　　“你看似是献祭，实则是……融合。”

　　“你将不再是单一存在，而是‘霍雨浩’灵魂体系的一部分。与他共生，与我们同在。”

　　古龙摊开手，笑容古怪：

　　“要不试试？输了，大不了就死；赢了……可能你未来活得比谁都久。”

　　这话让冰帝眼角抽搐：“你这话，真是让人毫无安全感。”

　　可下一瞬，她却忽然笑了。

　　那是多年未见的、轻松释然的笑。

　　“反正……本帝本就是被猎杀的对象。”

　　“既然如此，就赌你们一次。”

　　她踏前一步，目光落在霍雨浩身上，双瞳如冰晶般澄澈：

　　“霍雨浩，我将我的一切——献给你。”

　　“你……可承得住？”

　　这一刻，众人皆静。

　　风雪再起。

　　献祭仪式，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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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梦冰蚕的声音在霍雨浩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激动与……一丝终于等到的释然。

　　“终于，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雨浩，我从未告诉你我把你带来极北之地的真正理由吧？”

　　霍雨浩一怔，心中泛起不安：“你是说……”

　　“是的。我当初献祭给你，不仅是为你提供了你的第一魂环——”

　　“还有……为你预留了一个真正的第二武魂。”

　　“一个没有灵魂的，纯粹冰属性的武魂——‘冰之壳’。”

　　“它没有自我，没有思想，没有灵性，无法运转，但……它可以成为任何一只冰属性魂兽的延续。”

　　霍雨浩眼瞳震动。

　　“你是说……冰帝的献祭，不仅能成为魂环，也能填补那个空壳，让我获得真正的第二武魂？”

　　天梦声音无比郑重：“是的！你以精神与魂力承接她，她便会化为你的‘冰碧帝皇蝎’武魂，拥有完整的能力与魂技体系。”

　　“而她的意识……仍可与你共存，成为你力量的一部分。”

　　“这也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这时，冰帝听到这番话，神色一震，终于理解了一切。

　　她望着霍雨浩，忽然感到这个少年……原来并不是一时冲动。

　　他，是命运选中之人。

　　而她，将不再是被动的牺牲者，而是……冰碧帝皇蝎的真正延续者！

　　“原来你早就布好局了，天梦。”冰帝低语，声音中有些感慨，又有些……羡慕。

　　“你比我早一步找到了归宿。”

　　天梦沉声道：“我们从来不是等死的魂兽，我们只是……走在另一条路上。”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下去？”

　　冰帝轻轻闭上眼。

　　片刻后睁开，眸光如寒星闪耀：

　　“成败由天。”

　　她缓缓飘起，身体之上，十万年魂力如雪崩般爆发，寒气冲天，天地色变！

　　在她背后，那由魂力与精神构成的巨大冰碧帝皇蝎虚影缓缓凝现，双螯张开，尾钩震颤，释放出足以冻结神识的寒意！

　　霍雨浩连呼吸都几乎被冻结，强行稳住心神，将魂力全力调动，精神力贯通识海。

　　与此同时——

　　他的背后，原本模糊不清、如寒晶般的“冰之空壳”忽然嗡鸣震动！

　　正是天梦献祭后遗留的第二武魂核心！

　　冰帝身形如雪一般化开，魂体彻底破碎，却并未消散，而是化为万道冰华，逐片渗入“空壳”之中！

　　“呃啊——！！”

　　霍雨浩痛吼出声。

　　一半是痛苦，一半是灵魂的蜕变！

　　那股冷冽的本源之力疯狂灌注入他体内，仿佛要将他的血肉重塑。

　　同时，冰帝的意志也在与他精神海深处碰撞融合。

　　“你……能扛住么，小人类？”冰帝的声音低低响起。

　　霍雨浩牙关紧咬，眼中寒光暴涨：“给我全部！我不会退！”

　　精神海深处，伊老早已睁开眼，肃然起立，目光深邃地望着那魂力风暴：

　　“这是……武魂之融合……与精神之契约的极致共鸣。”

　　“若成功，这个世界，将多出一位真正拥有‘神级之基’的强者。”

　　外界，古龙与杨玉尘站在虚空之城城墙之上，感受着整个精神领域的震荡，轻声笑道：

　　“成了。”

　　“他，会变得很有意思。”

　　远处天空，雪落如织。

　　一道全新的武魂图腾缓缓浮现在霍雨浩背后——

　　冰碧帝皇蝎。

　　近四十万年的魂兽献祭，完美融合魂力与精神，共鸣天赋与血脉。

　　霍雨浩，真正的进化，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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