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
顾家药庐后院的空地里,谢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布置星砂结界,而是径直站在了徐渊的正对面。
“老师,这是为何?”
谢昀道:“你试着用气运锁链攻击我。”
“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徐渊难免有些哭笑不得,让他攻击司主,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
元海中的姬舞月适时出声:“她是想看看你对气运之力的掌控。”
徐渊似懂非懂,照着谢昀的要求直接祭出七道鎏金锁链。
那锁链在经过一个月的淬炼后,竟隐隐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威势,裹挟着破风声刺向谢昀。
可快要到谢昀身前半尺了,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
就在七道锁链即将穿破谢昀身体之时,只听她缓缓开口道:“散。”
鎏金锁链悬停在谢昀胸前半寸处剧烈震颤。
徐渊发现自己与锁链的气运链接竟被某种法则之力生生切断。
七道蕴含气运之力的锁链如烟尘溃散,连造化炉虚影都在这声“散”字真言中荡起涟漪。
“这就是…道蕴真言?”徐渊瞳孔鎏金纹路明灭不定,方才谢昀开口的刹那,他仿佛看见虚空中有金篆文字烙入天地规则。
姬舞月的冷哼自元海传来:“老古董倒是舍得下本钱,竟用言出法随给徒弟喂招。”
谢昀指尖勾起一缕尚未消散的法则残韵:“你可看清了?所谓言出法随并非咒术,而是将自身道统化作天地戒律。”
她抬手轻挥,熔岩湖幻象骤然出现在徐渊的眼前。
她踏着星砂走向熔岩湖幻象,足尖点过之处,沸腾的岩浆瞬间凝为赤色晶体。
徐渊突然意识到什么,劫焰刀猛地插入地面。
鎏金锁链自刀柄螺旋攀升,在虚空交织成与谢昀同源的篆文图案,却在下个呼吸被岩浆重新吞没。
“形似而神非。”谢昀挥袖震碎他模仿的道纹,“你可知为何我的‘散’字能破你锁链?”
徐渊求知若渴,连忙抱拳道:“请老师赐教。”
熔岩幻象突然扭曲成徐渊元海的模样,鎏金浪涛中浮现姬舞月冷艳的面容。
谢昀的星砂缠绕住浪涛里的赤金道火,在徐渊骤然收缩的瞳孔中演示道:“因我道蕴已浸透此方天地,而你……”
她突然闪现至少年身后,月魄石贴上他跳动的颈脉:“连自己的元海都未真正掌控。”
“换言之,想要真正随心所欲地挥刀战斗,你首先要做的是彻底掌控自己的气运之力。”
识海如遭重锤,徐渊眼前的鎏金元海骤然沸腾,姬舞月的道火被星砂逼至角落,化作点点流萤,自己与造化炉的联系竟出现短暂滞涩。
原来,这正是方才锁链溃散的关键!
“老师的意思是,我对气运之力的掌控不够扎实,一旦遇上更高境界的强者,很容易让气运失控!”
谢昀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话虽如此,她和姬舞月的战斗却并未结束。
姬舞月虚影暴射而出,赤足踏碎星砂的捆缚。
谢昀屈指叩响虚空,鎏金篆文自她唇间流转成「静」字,竟将姬舞月的虚影定格成雕像!
徐渊只感觉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清晰看见那个「静」字化作三千道锁链,每一根都缠绕着截然不同的天地法则。
姬舞月的道火在锁链绞杀下明暗不定,竟显出几分上古禁制的韵味。
谢昀的青丝拂过少年煞白的脸,星砂在他眉间凝聚:“看懂了?”
徐渊指尖划过琉璃雕像眉心,感应到姬舞月的道火在掌心跳动。
那本是不可一世的鎏金道火,此刻却被谢昀的道蕴驯如家犬。
他忽然轻笑:“原来言出法随的本质,是让天地法则为己所用。”
谢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鎏金叶脉在徐渊锁骨处疯狂褪去,所有的鎏金在这一刻尽数消散,最终归于元海。
见姬舞月安然无恙地重新坐在元海中的大树上,翘起光洁的美腿,徐渊松了口气道:
“老师,可以再试一次吗?”
谢昀再一次站在了徐渊的正对面,她将右手负在身后,抬左手笑道:“来!”
徐渊没有动,鎏金锁链也没有出现。
但无论是姬舞月还是谢昀,都感知到了一股比之前更加纯粹浑厚的气运波动。
刹那间,徐渊身后浮起一块巨大的环形法阵,阵中激射出数不清的流光剑影,如流瀑冲刷巨石,暴雨冲洗万物。
谢昀抬手抵挡,这一次,她身后所有的地方,均被流光捅出了窟窿。
见此情形,徐渊一脸激动道:“我成功了?”
谢昀收手点头,“不错。”
“这次的攻击非常密集,每一发都蕴含着浑厚的气运之力。”连元海中的姬舞月都这样说,反而让徐渊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接下来三个月,每日挥刀时默诵这篇《道源经》。”
星砂凝成的经文没入徐渊眉心,谢昀意外地伸了一个懒腰,“待你能用一字真言击碎熔岩幻象,才算摸到言出法随的门槛。”
徐渊猜测,谢昀肯定是偷瞄他的心思了,不然怎么知道自己想学言出法随这个招数。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道源经》的内容已经拓印在了脑海里。
“多谢老师。”徐渊刚要作揖行礼,便见谢昀抬手拦住了他。
少年下意识觉察到不妙,果然听她理所应当地开口道:“徐缉妖使听令!”
徐渊身形微僵,谢昀此刻的气势,与平日在药庐品茶时的慵懒判若两人,显然是动真格的。
“我以伏妖司司主之名命令你,彻查矿洞坍塌一案,凡阻挠者,以死罪论处!”
徐渊终于明白过来了,敢情这一个月的训练炼,名义上是师父教徒弟,实则是为了让他接下这桩棘手差事做铺垫?
“噗…哈哈哈!”元海中的姬舞月一手捂胸,一手捂嘴,“早跟你说了这个老古董不靠谱,你还不信我!”
“现在武技学了,训练也跟进了,甚至将《道源经》都拿了过来,这下可真是拿人手短了。”
“不过,你若是想后悔也可以,大不了咱们杀出苦海镇,不在这破地方待了!”
徐渊掷地有声道:“不,我觉得挺好的。”
此话一出,饶是谢昀也诧异地看了过来,“你当真不后悔?”
徐渊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其实我等这一天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