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雾还未散尽，梅奥已经绕着训练场跑了十五圈。

　　他深棕色皮肤上大汗淋漓，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光。170的个子让他在同龄球员中，显得格外瘦小，但那双修长的腿，却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

　　“心烦就去跑步，跑上几圈，什么烦恼也没了！”

　　队长奥特威瓮声瓮气的声音，在梅奥的脑海中不断回响，每跑完一圈，他就默念一遍。即便跑了15圈，念了15遍，依然没有一丁点效果。

　　没办法，因为脑海中另一个声音更为刺耳：

　　“这不是射偏，这是人道主义行为——拯救了球门后昏昏欲睡的球迷！”

　　“如果糟糕的射术是一门艺术，那梅奥今天就是毕加索！”

　　“天啊！这脚射门直接飞向了外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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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一个19岁少年来说，从“帽子戏法”英雄，到“全场打飞机”的零蛋先生，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实在太过刺激，他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特别是当比赛结束后，全场球迷依然像往常一样，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这一次，他没有昂起头微笑回应，而是挥了挥手仓促离开——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爱戴。

　　所以，天没亮就来训练场跑圈了，却依然一无所获。

　　梅奥的家在布莱顿东部的移民社区，一栋漆成天蓝色的联排房屋。推开门的瞬间，牙买加音乐和玉米粥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我的球星回来啦！”

　　母亲卡门从厨房探出头，金色耳环随着她夸张的动作晃动着。尽管在英国生活了二十年，她身上依然保留着加勒比海人特有的热情。

　　父亲约瑟夫坐在客厅修补渔网——这个加勒比海老水手，至今保持着每周出海的习惯。他冲儿子点点头，眼神里藏着无声的关切。

　　“训练怎么样？”吃饭时，卡门给梅奥盛了第三碗粥。

　　梅奥戳着盘里的豌豆：“马马虎虎……”

　　“哇哦！大英雄别谦虚了！”妹妹莉莎兴奋地拍手。

　　“我才不是……”梅奥烦躁地推开盘子嘟囔。

　　约瑟夫放下叉子，粗糙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不开心？”

　　梅奥张了张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他想起昨天比赛中离谱的射门，想起队友们失望的眼神，想起球迷们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踢前锋。”

　　卡门的笑容消失了，她伸手抚摸儿子紧绷的后颈——那里有训练留下的晒伤，“记得你外公常说的一句话吗？'椰子不会因为风大就停止生长'。”

　　第二天早上，当梅奥来到训练场时，发现看台上几个熟悉的身影——社区足球学校的小球员。他们举着自制标语：“梅奥加油！”，其中一个叫尼克的孩子，一直把他当偶像崇拜。

　　训练结束后，他没有立即回家，带着一袋足球来到社区公园的公共球场——这里是他足球梦开始的地方。十二岁时，他就是在这个坑洼不平的场地上，被布莱顿的球探发现的。

　　梅奥把球摆在点球点，后退几步，助跑，射门——球再次偏出。他捡回球，再来一次，又偏了。就这样重复了二十多次，直到太阳西沉，他的球衣被汗水浸透。

　　“脚踝再锁紧一点，小子。”

　　梅奥转身，看到老乔治坐在场边的长椅上，他是布莱顿青训营的老球探，现在已经退休，正是他在六年前发现了梅奥。

　　“乔治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梅奥小跑过去。

　　老乔治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听说我的得意门生状态不好，过来看看。”

　　梅奥低下头，“是我自己搞砸的，我的射门太糟糕了……”

　　“哈！”

　　老乔治拄着拐杖站起来，“至少你承认了，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射门。”

　　在老乔治的指导下，梅奥重新从最基本的射门动作开始练习。锁紧脚踝，身体微微前倾，触球部位要准确……这些他以为自己早已掌握的基础，如今却显得如此陌生而重要。

　　“你以前打边后卫时传中不错，对吧？”老乔治突然问。

　　梅奥点点头。

　　“那就对了。射门和传中本质上都是对球的控制，只是目标不同罢了。”老乔治拍拍他的背，“别想着当欧文，就当自己是梅奥，那个能从边路传出漂亮球的梅奥。”

　　隔天，他收到一条意外的短信，来自丹尼·帕克——他布莱顿青训时期的好友，去年去了斯文登：

　　【听说你最近不太顺利？哥们儿，来斯文登吧，我们需要个边后卫，周薪翻倍。】

　　梅奥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加速。

　　离开？现在？去一个能保证他上场时间的球队？薪水翻倍意味着父母不用再同时打两份工，妹妹可以上更好的学校……

　　那天晚上的加练，梅奥有些心不在焉。

　　丹尼的提议太诱人了，尤其是他现在处于低谷期，但当他看向场边——几个社区的孩子在追打嬉戏，远处是他生活了19年的社区灯光……这一切突然变得珍贵起来。

　　训练结束后，梅奥给丹尼回了电话：“谢了兄弟，但我得留下来，这里……有需要我的。”

　　挂断电话，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再次把球摆在点球点，深吸一口气，助跑，射门——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直挂死角。

　　“1次不行就10次，10次不行就100次……”，他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

　　那天晚上，梅奥在社区球场的灯光下加练射门。第137次尝试，球击中横梁；第141次，皮球高出；第143次，一道完美的弧线划过夜空，球网轻轻荡漾。

　　第二天的队内训练中，他依然被孙睿安排在前锋线。

　　梅奥在禁区右侧接到传球，面前是两名防守球员。他没有强行突破，而是学着里贝里的样子，向内切了一步，轻巧地用脚内侧一搓——

　　球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绕过门将的指尖，擦着远门柱内侧入网。

　　进球后的梅奥没有庆祝，他只是跑向角旗区，指向看台上那些熟悉的面孔。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他的快乐，从来就不是进球的快乐，而是历经挫折后依然被爱包围的快乐。

　　一个高大身影冲到近前，一把搂住他的肩头，在他耳边瓮声瓮气的说。

　　“信我的没错吧，只要跑起来就好！”

　　“嗯！”梅奥用力点头。

　　球场边，孙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梅奥笑得很开心，他知道自己的故事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