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吴晟的宿舍门就被拍得咚咚响。

　　“来者不善啊。“苏夜抱着一摞古籍坐在窗台上，指尖正摩挲着一本泛黄的《上古塔防录》，“朱涛那老滑头平时连院长办公室都绕着走，今儿倒起了个大早。“

　　林小满蹲在地上调试刚做好的能量屏蔽器，机械零件在他脚边堆成小山：“我这玩意儿能把方圆二十米的探测波搅成浆糊，要是等下他掏什么测谎仪，“

　　他突然抬头露出白牙，“我就把那破玩意儿拆了当废铁卖。“

　　吴晟懒洋洋靠在床头，正用匕首削苹果。

　　刀光闪过，苹果皮成螺旋状落在垃圾桶里，精准避开了昨晚林小满乱扔的齿轮：“让他进来。“

　　门开的瞬间，朱涛的笑脸先挤了进来。

　　这位塔防协会后勤主管今天穿得格外正式，藏青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手里还提着个暗金色的金属箱。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抱着同样的箱子，箱子表面流转着淡淡的能量光晕，显然是用防窃符阵封过的。

　　“吴同学，苏小姐，林少。“朱涛先冲苏夜微微颔首，又对林小满挤了挤眼，毕竟林氏机械是协会的重要供应商，“上次在演武场的事，协会上下都觉得对不住小友。“

　　他拍了拍金属箱，“这点薄礼，权当赔罪。“

　　吴晟咬了口苹果，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塔防协会什么时候改慈善堂了？

　　上回谢辉带着三阶钢岩兽堵我宿舍门的时候，可没见你们这么客气。“

　　朱涛的额头渗出细汗。

　　那天演武场的事在学院传得沸沸扬扬，吴晟的零阶炮塔不仅硬抗了谢辉的三阶岩柱炮，最后还反震得对方炮塔出现裂痕。

　　现在整个塔防圈都在传，说这小子的炮塔怕不是藏着什么上古秘辛。

　　“那是谢辉那混小子私自行动！“朱涛赔着笑打开箱子，“您看，这是三箱星陨符文石，产自天裂峡谷最深处，每块都带着天然的聚能纹路；这箱是月辉晶核，三阶雷暴兽的核心，用来修复炮塔裂痕最是有效......“

　　苏夜从窗台上跳下来，指尖刚碰到符文石就猛地缩回。

　　她瞳孔微微收缩，抓起一块在阳光下看：“这纹路是星轨流的！至少三百年前的矿脉，现在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她转头看向吴晟，眼神发亮，“你炮塔的裂痕需要这种带着原始能量的石头温养，还有月辉晶核，“她压低声音，“能稳定炮塔升级时的能量暴动。“

　　吴晟挑了挑眉。

　　他能感觉到，当苏夜提到“裂痕“时，炮塔突然发烫，像有根细针扎进脊椎。

　　那道藏在皮肤下的暗纹，昨晚又隐隐作痛了。

　　“收着。“他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但先说好，下次再让我看见协会的人搞小动作，“

　　他指节捏得咔咔响，“我不介意把你们的后勤仓库拆了当炮塔底座。“

　　朱涛擦了擦汗，连说“一定一定“，带着随从匆匆离开。

　　林小满立刻跳过去关上门，转身就去扒拉箱子：“我靠，这晶核够我造十台微型脉冲炮了！小晟你这波血赚，“

　　“闭嘴。“苏夜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青铜刻刀和水晶棱镜，“帮我把工作台搬过来。“

　　她转头看向吴晟，“脱上衣。“

　　吴晟愣了下，随即扯掉校服。

　　后背的皮肤下，一道深灰色的裂痕正在蠕动，像条活物。

　　裂痕边缘泛着诡异的黑光，上次战斗留下的灼烧痕迹还未完全消退。

　　苏夜的指尖泛起淡蓝色的微光，这是她辅助型炮塔“星轨罗盘“启动的标志。

　　她将一块星陨符文石按在裂痕上，符文石表面的纹路突然亮了起来，像星星连成线，顺着裂痕游走。

　　吴晟倒吸一口凉气，那股灼烧感竟慢慢变成了清凉，仿佛有人往伤口里灌了冰镇的灵泉水。

　　“这符文石在主动修复你的炮塔。“苏夜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它们的能量频率和你的炮塔完全契合！就像......“

　　她顿了顿，“就像这石头本来就是为你的炮塔准备的。“

　　林小满凑过来看，手里还捏着块月辉晶核：“我之前查过资料，星陨符文石只会对同频的能量产生反应。

　　小晟的炮塔现在还是零阶，怎么会......“

　　“嘘。“吴晟闭起眼。

　　他能清晰感觉到，炮塔在吸收符文石的能量。

　　那些原本杂乱的能量流，正顺着裂痕里的暗纹重新排列，像在搭建某种古老的阵法。

　　当最后一块符文石的光泽消失时，他后背的裂痕已经淡了大半，只剩下一道若隐若现的灰线。

　　“测试下提升效果。“林小满抄起桌上的能量检测仪，“你召唤炮塔试试。“

　　吴晟心念一动。

　　一道幽蓝的光芒从他后背升起，凝聚成半人高的炮塔。

　　这是他的生物型炮塔“裂空“，表面覆盖着类似龙鳞的纹路，炮口处流转着暗金色的能量。

　　检测仪的红光瞬间炸成刺目的亮：“攻击加成200%！攻速加成200%！“

　　林小满的声音变了调，“我机械型炮塔升到地阶都没这效果！你这哪是零阶，分明是......“

　　“嘘。“苏夜突然按住他的嘴。

　　她盯着炮塔表面那丝未消的黑光，眼神凝重，“裂痕只是暂时稳定了。这黑光......“

　　她翻出《上古塔防录》，快速翻到某一页，“和古籍里记载的'虚空侵蚀'很像。“

　　吴晟伸手触碰炮塔。

　　指尖刚碰到龙鳞，就像被电了一下。

　　他脑海里闪过片段：血色的天空，倒塌的巨塔，无数黑紫色的裂缝里涌出怪物......

　　“小晟？“苏夜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吴晟甩了甩头，笑道：“没事，可能是能量吸收太猛。“

　　他看向窗外，学院的钟楼正敲响正午的钟声，“倒是该担心那些送资源的人。“

　　与此同时，学院地下三层的密室里，墨无痕转动着青铜灯盏。

　　灯油里的黑色黏液突然凝结成吴晟炮塔的形状，表面的裂痕正在变淡。

　　“看来朱涛那老滑头还算识趣。“一名协会高层搓了搓手，“那小子收了礼，总该听话些。“

　　“听话？“墨无痕的指尖划过灯盏上的符文，“他要是真这么好打发，谢辉的岩柱炮就不会被反震碎了。“

　　他盯着黏液里的炮塔，眼底闪过贪婪，“那小子的炮塔，是打开宇宙裂缝的钥匙。“

　　“可我们之前派去的人......“

　　“硬取不行，就软磨。“墨无痕轻笑，“给他资源，让他膨胀。等他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时......“

　　他捏碎灯盏里的黏液，“再抽走所有支撑，看他摔得多惨。“

　　深夜，吴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后背的炮塔位置微微发烫，连带着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墙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站在一座古老的祭坛前。

　　祭坛上刻满了和炮塔暗纹一样的符文，远处是无尽的黑暗，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唤醒我......“

　　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指尖泛着和炮塔裂痕里一样的黑光，缓缓指向他的心脏，

　　“叮铃铃，“

　　闹钟突然响起。

　　吴晟猛地坐起，后背全是冷汗。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的暗纹正在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什么召唤。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

　　隐约间，他听见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混着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什么庞大的机器，正在缓缓启动。

　　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吴晟的梦境却比夜色更沉。

　　他又站在了那座祭坛前。

　　青灰色的石砖上，暗纹如活物般爬满地面，每一道都与他后背的炮塔裂痕完美重合。

　　远处的黑暗不再是混沌的雾，而是翻涌着无数张扭曲的脸，有的长着尖牙，有的裹着黏液，所有视线都黏在他的炮塔上，像饥饿的野兽盯着猎物。

　　“你的炮塔……将是毁灭的开端。”那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带着金属刮擦的刺耳，“它本是锁，却成了钥。”

　　吴晟想后退，却发现双脚被暗纹缠住，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脚踝。

　　炮塔突然剧烈震动，裂痕里的黑光如蛇信般窜出，在虚空中划出猩红的痕迹。

　　那些扭曲的脸发出尖啸，争先恐后往黑光里钻，仿佛那是通向生天的门。

　　“不！”他嘶吼着惊醒，冷汗浸透了背心。

　　床头的台灯不知何时灭了，手机屏幕漆黑，连充电线都在滋滋冒火星，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抽干了能量。

　　“操。”他翻身下床，摸到桌上的应急灯。

　　冷白的光扫过后背，镜中映出的景象让他瞳孔收缩：原本淡去的裂痕此刻泛着刺目的黑，像一道活的伤口，正缓缓蠕动着吞噬周围的空气。

　　他伸手触碰，指尖刚贴上皮肤，就像被扔进了冰窟，那黑光竟顺着指缝往他体内钻，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苏夜说的虚空侵蚀……”吴晟咬着牙扯过床头柜的古籍，《上古塔防录》被翻到折角的那页，“‘黑纹若噬能，乃虚空之口，吞尽生机方止’。”

　　他想起白天苏夜按符文石时，裂痕里的黑光只是蛰伏，现在却像被什么唤醒了，连他体内的灵气都在不受控制地往裂痕里涌。

　　他试着运转塔防诀压制，却发现灵气刚到后背就被黑光绞碎，连带着经脉都火辣辣地疼。

　　更诡异的是，书桌上林小满送的微型能量块，那可是三阶雷暴兽的晶核碎片，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靠！”吴晟抄起椅子上的外套裹住后背，可那凉意还是透过布料钻进来。

　　他突然想起墨无痕密室里的青铜灯盏，想起那家伙说“炮塔是打开宇宙裂缝的钥匙”，胃里泛起一股酸意，原来不是他们在利用他，是这该死的炮塔，从一开始就在吸引所有贪婪的目光。

　　窗外传来乌鸦的尖叫，吴晟猛地抬头。

　　月光下，他看见宿舍外的樱花树正以诡异的速度枯萎，绿叶在瞬间变黄、卷曲、掉落，连树皮都裂开，渗出黑色的汁液。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正指向他后背上的裂痕。

　　“这不是塔防协会的阴谋。”他喃喃自语，抓起手机给苏夜发消息，却发现信号格全灭。

　　床头柜的闹钟显示凌晨三点，可整栋宿舍楼都安静得反常，连平时打游戏的室友鼾声都没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却觉得地面比裂痕更冷。

　　走到窗边时，他看见对面教学楼的探照灯突然熄灭，接着是食堂的霓虹灯、操场的路灯，黑暗像块无形的毯子，正从他的宿舍开始，向整个学院蔓延。

　　“平衡……”吴晟想起苏夜翻古籍时说过的话，“上古塔防的终极意义是维系两界平衡。”

　　他摸了摸后颈发烫的暗纹，终于明白那些梦境里的血色天空和倒塌巨塔是什么，那是平衡被打破后的世界。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时，吴晟坐在床沿，后背的裂痕仍在缓缓吞噬着空气里的灵气。

　　他盯着镜中自己发红的眼睛，看着裂痕里的黑光随着黎明的到来微微收敛，却在皮肤下留下更深的阴影。

　　“原来不是他们要毁我。”他对着镜子扯出个冷冽的笑，手指轻轻划过裂痕，“是这玩意儿，在引着什么东西毁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