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赛利亚沉默了。

　　……这个……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三个字的下方，还有一段陈述。

　　“这段历史不算光荣，所以皇室才美化了先祖的经历。卡戈斯·赫兰索的真正的身份，就是……他在北境奋斗的十余年，其实就是卖沟子，走一回收买一位领袖……我祖上是北境人，地地道道的猎户，就接待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开国皇帝……”

　　赛利亚没能读完，只扫了一眼，整个人便像被雷击中，俏脸“唰”地涨红。

　　她猛地将这张卷子合起，“啪”地一声塞回女士怀中，颤声娇叱：

　　“恬、恬不知耻！”

　　对于修女小姐的反应，该女士丝毫不意外。

　　赛利亚轻呼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摊开第二张卷子。

　　该生字迹娟秀，第一道题完美作答。

　　然而，人固有一死，绕过了第一题，便会在第二道题上折戟。

　　第二道题目：

　　“卡戈斯·赫兰索开国后铸造十三冠印，分授于最初追随他的十三位誓臣。此后，这些誓臣各自壮大，逐步形成帝国十三支最古老的世袭贵族。然而，重臣之间，难免因权责分歧而生裂痕。”

　　“请阐述第一任皇帝如何调解了格里恩·艾拉曼托夫与斯万·兰斯洛特之间的矛盾，作答不应超过500字。”

　　第二名学生给出的答案直截了当：

　　“没有调解，略。”

　　也不能说不对吧……顶多是不走心。

　　第三张试卷的著作者显然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

　　针对第二题，该生洋洋洒洒地写下五百字。

　　“‘凄然’，是斯万·兰斯洛特给自己的新名字，象征着他和格里恩·艾拉曼托夫被毁灭的爱情。”

　　赛利亚捧着试卷的手一顿。

　　……所以，兰斯洛特的老祖宗，改名叫“凄然·兰斯洛特”了……？

　　“红色玫瑰花雨漫天洒落，那道亦如玫瑰花枝的身影，在大地的银装上远去。只留下衣袂偏飞声……大雪无情地将他的背影遮住，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小娇妻是谁啊？！是那位出剑如迅雷但见到格里恩·艾拉曼托夫就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斯万·兰斯洛特吗？！？！

　　容忍阈值很高的修女小姐很有职业精神地没有咆哮出声，继续目移至下方。

　　“‘哥哥，格里恩美吗？’”

　　赛利亚一把合上试卷。

　　够了。

　　真的够了。

　　无需再看，她已经知道剩下的卷子都是什么德行了。

　　她将全部试卷交还给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女士，郑重地凝结出圣剑“圣裁”，将之递给对方，然后开始语重心长地教导她用法。

　　玛雷赶紧施展缚风术，把圣剑“嗖”一下卷回来，

　　“住手啊！这已经不是心理疏导了！！！！！”

　　女士走后，赛利亚起身，再次掏出香帕，擦了擦额角细汗。

　　或许世间存在一条“崩溃守恒定律”，她在心理辅导别人的同时，自己的心理就会受到等同程度的摧残。

　　明明在布拉开设心理辅导时，一切都很正常。

　　于是，她将这种不幸归咎到格林地界不好之上。

　　——这块地，魔气太重。

　　“你看得也够久了，是时候自己上场了。”赛利亚脸上恢复了笑容，拍拍维塔的肩膀，温言鼓励，“别紧张，我会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

　　“那你为什么一边说话，脚步一直向教堂里挪？”维塔开口问。

　　等她问完，赛利亚已经挪到了教堂门口。

　　“净手。”

　　甩下两个字，赛利亚面部红心不跳地转身，带着圣女的高贵，毫无负担地当起了逃兵，裙摆一甩就溜进教堂。

　　维塔无言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没把“叛徒”二字说出口。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坐到赛利亚刚才的位置上。

　　已是正午，木板桌子被晒得发烫。

　　不等维塔太多思考，下一位来访者已经朝她走来。

　　竟是老熟人，休伯利。

　　这位浑身散发着贵气的金发少年一出现在街头，本来不感兴趣的路人们也纷纷簇拥过来。

　　虽然无一人靠近，但私语声悄然响起。

　　“诶，那不是兰斯洛特家的小少爷吗？怎么也出现在这种地方？”

　　“有什么稀奇的？兰斯洛特家族世代都是至高神的虔诚信徒。”

　　“可惜，信得再虔诚也没用啊……至高神自己都保不住自己的教堂了，信徒又能指望什么？还是早些改信吧……”

　　“老派贵族嘛，讲究仪轨和面子，也难怪兰斯洛特家会慢慢被赫尔斯家压过一头。”

　　“我听说前阵子连神坛都疯了似的长出树根，差点把祭坛顶翻，结果神职者们还压下了消息，不许往外传。”

　　“不用听说，我就是当事人！我上次去教堂祷告，亲眼看见那喷泉突然往天花板冲水，院子里的花草疯长！神职者根本控制不住，差点把我们全围死在里面！那还不是神迹？！这必然是元素神显灵了！你们还看不出来吗？那是元素神向至高神发起的挑衅，要拿回属于祂的神位和权柄！”

　　“哈，赫尔斯家那边可聪明得多，早就暗中接触那些元素神的信徒团体了。我看，未来格林这块地儿，他们就要说了算咯。”

　　“说到底，谁还把至高神教那群吃老本的当回事……”

　　那些议论声虽然压得很低，但也落在维塔和玛雷耳朵里。

　　果然，教会一旦出现问题，群众心底的信仰就开始崩塌。

　　“先走一步。”玛雷见状，按了按维塔的肩膀，“你坐镇这里，我去附近逛一圈。”

　　维塔一怔，下意识点了点头。

　　面前，休伯利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撩衣摆，于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们这是搞得哪一出？”

　　休伯利优雅地翘起腿，环视四周，丝毫不顾忌群众对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不是说，你们打算开设一家魔术道具店吗？怎么——”

　　他指了指维塔身后的横幅与高悬的十字，

　　“开到至高神教门口来了？”

　　银发少女盯着桌面许久，才编出一句瞎话，“我们只是来……帮赛利亚一点小忙。”

　　“哈哈哈，别紧张，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维塔的局促太过明显，休伯利不禁失笑，继而好心道，

　　“我只是想提醒一句，这段时间格林城的信仰氛围不太对劲……无论你们在做什么，都别沾染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