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拜年
现如今的自己走在县城的街道上,熟人见了都笑着喊一声“黎哥”。
这份风光,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想到这儿,黎想摸出枕头下的存折,借着月光又数了一遍存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跟着胡军干,往后不仅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更要对得起这份知遇之恩。
另一边李辉也推开家门时,电视里正播着春晚小品的笑声。
大伯母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看见他冻得发红的鼻尖,连忙迎上来说道:“小辉回来啦!吃了没有?要不要我去热点剩菜?”
“吃了吃了!”
李辉跺掉鞋上的雪,衣服蹭过门框上的福字说道:“今天老板请客吃年夜饭,招待所摆了三大桌呢!”
“哟,这老板可真讲究!”父亲李勇挪了挪位置,拍了拍沙发空位。
“烧烤摊还管你们年夜饭?”
大伯嗑着瓜子笑道:“你忘啦?小辉说过,那老板是他打小的同学,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班。”
而李辉的妈妈刘秀擦着手从里屋出来,看见儿子崭新的棉鞋,眉头一皱开口训诉道:“摆烧烤摊能有啥出息?听妈的,跟咱们去广州,厂里保底八九百,还有全勤奖……”
李辉抿着嘴没吭声,被母亲念叨得耳根发烫。
他犹豫了再三,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工资、分红和红包——近六千块钱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这、这是……”
大伯母抢过信封,数钱的手指微微发颤。
“六千?!小辉,你一个月工资能有这么多吗?”
“别是在外面胡来,趁着家人都在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大伯母紧张的说道。
“是工资加分红和红包。”李辉挠了挠头。
“平时工资就五百,主要是新开了分店,就让我管中心街那老店,按营业额拿提成的。”
刘秀的指甲掐进掌心,盯着儿子的侧脸说道:“这么多?抵我在厂里干小半年了!那烧烤摊生意到底有多好?”
“你不会是骗爸妈的吧?”
大伯凑近信封闻了闻,像是要从纸页间嗅出财富的味道说:“难怪小辉不愿意走,这可比打工强太多!”
李辉望着家人震惊的神色,突然挺直了腰板说道:“我同学胡军说了,等我学到了,到时候我自己就……”
“行了!”李勇重重拍了下大腿,震得茶几上的瓜子壳都跳起来,“跟着老同学干!咱们小辉有出息!”
刘秀张了张嘴,终究把劝诫的话咽了回去。
电视里的笑声还在继续,而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此刻正被一笔意外的收入搅得热气腾腾。
李辉望着母亲刘秀瞪大的双眼,喉间涌上一股酸涩的快意。
那些被唠叨着“没出息”的日子突然鲜活起来——刚辍学那会儿,自己跟着同乡挤绿皮火车去广州,在流水线上拧螺丝拧到手指发麻,每月攥着八百块工资,连瓶冰镇汽水都舍不得买。
直到大伯拍着他肩膀说“学门手艺才有出路”,才灰溜溜地回到县城里。
那时的胡军刚支起烧烤摊,烟熏火燎中,老同学往他手里塞了串滋滋冒油的肉串。
“来,跟我干!”
李辉至今记得炭火映着胡军眼睛的模样,滚烫的孜然味裹着夜风钻进鼻腔,比任何招工广告都诱人。
如今他摸着兜里厚实的信封,终于能挺直腰板——流水线的机械轰鸣与烧烤架的噼啪声在记忆里重叠,此刻胜负已分。
“妈,”李辉把信封推到母亲面前,牛皮纸还带着体温,“在厂里拧十年螺丝,不如学门手艺当老板。您看,这就是手艺的分量。”
“我刚才没说完,等都会了,我自己可以出来自己开店。”
大伯母踮着脚凑到信封旁,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轻轻拍了拍李辉的肩膀道:“小辉这步棋走对了!跟着你同学好好学,等攒够了经验和本钱,自己盘个摊子,到时候咱也当老板!”
她转头瞥了眼刘秀,语气里满是得意道:“进厂能有啥盼头?天天流水线,累得腰酸背痛,到头还是给人打工。”
大伯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重重地点头道:“你伯母说得对!学门手艺傍身,走遍天下都不怕。小辉现在既能挣钱,又能学本事,比窝在厂里强百倍!听我的,别听你妈的瞎操心。”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弟李勇的肩膀说道:“老弟,咱得支持孩子的想法。”
一直坐在角落的爷爷颤巍巍地扶了扶老花镜,沙哑着嗓子开了口道:“咱们李家祖祖辈辈都是靠手艺吃饭,你爸当年就是木匠,虽然辛苦,但养活了一大家子。小辉现在学烧烤,也是门好手艺。”
奶奶也在一旁附和,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拉住刘秀的胳膊。
“是啊,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就别瞎掺和了。你看小辉现在多争气,挣的钱比你在厂里半年还多。”
刘秀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中渐渐泄了气。李辉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家人,心里暖融融的。
大年初一的晨光裹着鞭炮碎屑洒在网吧的玻璃门上,胡军匆匆查完通宵场的流水,确认机器运转正常后,便带着爸妈往老家赶。
老式面包车碾过结冰的田埂,车窗外掠过熟悉又陌生的村落,母亲吴淑珍攥着精心准备的年货,反复叮嘱见了亲戚要说的吉利话。
然而推开祖屋大门的瞬间,寒暄声里就夹杂着刺人的暗箭。
三叔斜倚在太师椅上,瞟了眼胡军崭新的羽绒服说道:“哟,听说在县城摆摊子?风吹日晒的,哪有考个铁饭碗体面。”
堂姐抱着孩子凑过来,话里带刺道:“小胡啊,你表舅在教育局有关系,要不要帮你介绍个正经工作?”
最扎心的是大伯母,摸着胡建国递过去的烟酒,阴阳怪气道:“挣这么多钱,怎么不接爹妈去县城享福?还让老两口挤在旧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