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北海不置可否，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反而话锋一转。

　　“罗辑同志，你知道PIA吗？”

　　“PIA？”罗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重复了一遍这个缩写。

　　这年头缩写满天飞，天知道章北海指的是什么东西的简称，

　　“……什么玩意儿？”

　　“PDC下属的，战略情报局。”章北海补充道。

　　“哦…”罗辑拖长了声音，恍然大悟。

　　“那个PIA啊，好像是有这么个部门。搞情报的，对吧？”

　　章北海点了点头，“我要去见一个人。”

　　罗辑眉头一挑，身体往沙发里陷得更深了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要见谁，直接去不就行了？跟我说干嘛？”

　　“我需要你的面壁者权限。”章北海平静地投下一枚炸弹。

　　“啊？”罗辑愣住了，随即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见个人而已，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你自己去，或者让PDC协调一下不就完了？”

　　“需要观察九天。”章北海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稳，但内容却让罗辑再次坐直了些。

　　章北海似乎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不寻常，补充道。

　　“我需要在这九天里，尽可能全面地了解这个人。我们素不相识，直接接触不方便。但如果是以面壁计划相关的名义进行工作接触，就合理得多。”

　　罗辑盯着章北海看了几秒，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猜……这个人，是位女士？”

　　章北海沉默了。这无声的默认让罗辑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要是目标是个男的，哪怕是重要人物，以章北海的身份和军方背景，协调个观察任务虽然麻烦，但也不至于求到他这个面壁者头上。

　　可偏偏是位女士，一个军官打着“工作需要”的旗号要求“了解”九天……

　　这传出去，画风实在有点歪。

　　怪不得要拉上“面壁计划”这面大旗。

　　“这……”罗辑摸了摸下巴，表情古怪。

　　“我说老章啊，动用面壁者权限，就为了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他甚至觉得有点滑稽。

　　章北海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罗辑的反应早有预料。

　　“这是必要的评估环节。而且，如果可能，我希望有额外的同志负责安保工作。”

　　“因果”给出的信息里面，程心的因果虽然没有罗辑那么重，但是程心的因果比罗辑“长”。

　　章北海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是他能想到的形容词只有“长”。

　　所以需要有人作为程心的保镖，以防出现各种意外。

　　章北海再次加重了语气：“罗辑同志。”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罗辑。

　　“我知道您目前可能还没有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但我依然希望，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您能行使这份权力，为未来的胜利获取更多的机会。”

　　“哎，你这个人……”罗辑脸上写满了纠结，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沙发的扶手。

　　他看看章北海严肃的脸，想想“同志”这两个字的分量，又想到甚至要出现安保人员，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我同意了！你把申请弄好，我签字。不过我可告诉你，别给我惹麻烦！”

　　章北海脸上没有任何欣喜的表示，只是点了点头，立刻翻开了空白的笔记本。

　　“那我们接下来谈谈关于未来宇宙社会形态的几种可能性推演……”

　　“还来？！”

　　罗辑发出一声哀嚎，绝望地看着章北海又抛出一个宏大得没边的话题。

　　他现在无比确定，这是他当上面壁者以来，最累、最费脑子的一天，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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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史强斜倚在客厅入口的门框上，双手抱胸。

　　史强的嘴角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看着沙发上呈“大”字形瘫倒、双目无神的罗辑。

　　“我不行了……快，快把他弄走……”

　　罗辑有气无力地呻吟着，眼神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

　　“他不该去当兵，他该去搞传销，太能说了……”

　　史强被逗乐了，走过去踢了踢罗辑的腿。

　　“嘿，醒醒。我没想到啊，老章那张扑克脸下面，藏着这么个话匣子？”

　　“谁说不是呢！”罗辑猛地坐起来，控诉道。

　　“看着一本正经，结果是个话痨！还是个能把歪理说得跟真理似的话痨！”

　　史强耸耸肩，在旁边单人沙发坐下。

　　“老常倒是跟我提过一嘴，说章北海在他们太空军里，也算是思想比较活跃的那种，经常在政治部会议上提出惊人言论。”

　　他点了根烟，看向罗辑，“说正事，他都跟你聊什么了？这人到底什么路数？”

　　“天知道什么路数！”罗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先是跟我分析为什么选我当面壁者，分析得头头是道，差点连我自己都信了。”

　　“然后又扯什么宇宙文明形态演化、宇宙终极愿景……”

　　罗辑顿了顿，关于章北海要“观察”一位女士九天，还要拉上别人当保镖这事，他决定暂时先不提。

　　等章北海自己说。

　　“嗯……”史强吸了口烟，眼神变得锐利了些。

　　这是常伟思交给他的任务之一，评估这位突然冒出来要见逻辑的“友军”。

　　“那你怎么看他这个人？感觉他脑子里都在琢磨些什么？”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罗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坐直了身体。

　　“不过大史，我说真的，这个人……我有点看不透。”

　　他努力回忆着刚才那场几乎耗尽他毕生脑细胞的谈话。

　　“他给我的感觉……想得太远了，远得吓人。”

　　罗辑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跟我谈的很多东西，甚至跟眼前的三体危机关系都不大。”

　　“比如，假定我们赢了，或者人类文明以某种形式延续下去了，几百年后、几千年后可能遇到的其他宇宙文明类型，社会法则冲突……”

　　“感觉在他眼里，解决三体问题只是个开始，不是终点。”

　　还有一句话，罗辑憋在了心里，没敢说出来。

　　他甚至隐隐觉得，和自己这个被赶鸭子上架、一心只想摸鱼的面壁者相比。

　　章北海那副深思熟虑、目光穿越几百年的样子，才更像是真正的面壁者。

　　这个念头让他激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四周，仿佛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智子的窥视。

　　虽然对这份工作依旧没什么热情，但这毕竟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有些想法，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ps.不会写章北海的感情线，程心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