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之光渐隐，墨色夜幕悄然晕染开灰蓝，云层边缘泛起金丝，像是有人用毛笔蘸着晨露，在天际细细勾勒出朝阳苏醒的轮廓。

　　当第一缕完整的日光刺破雾霭缓缓流淌到病房，连李子维身上缠着的绷带都仿佛镀上了流动的碎金。

　　会是谁呢？

　　涉及生命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李子维思绪乱飞，想的头疼，也没个结果。

　　四名组长的脸，在脑海中一一划过，他们对自己说的每个字，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李子维都试图还原……

　　后又变幻为当时的环境，阴沉昏暗的天空，和远处不可见的阴影……

　　也许是曾经过一次成功的“冥想”，在运算脑力去还原某些经历过的场景，相对以前容易了很多。

　　但就算在还原，也没用，可能性太多了，他无从分辨。

　　转头眼珠看了一眼没心没肺咔咔吃的妹妹……

　　她虽然有点没礼貌，对自己不太尊重，但她绝对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家人。

　　她既然说我当时有生命危险，那就绝不是假的。

　　不管是白玉京内部有坏人，还是被外界势力觊觎了，这事都得提前防御早做准备。

　　可惜，她也没法判断到底是谁，毕竟当时那人又没出手！

　　“哎，别吃了，帮我找找，我手机哪去了！”

　　妹妹左右手各一根香蕉，瞪着清澈纯净且愚蠢的大眼睛：“你都有手机了？？”

　　“¿”李子维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从拿到白玉京发的手机后，一直没再妹妹面前展示过：“单位配的，应该在我裤子口袋里，你找找。”

　　“裤子？你说的是那团被饕餮释放出的元炁刮的破破烂烂还被你的血染的结痂发硬的破布吗？”

　　“什么乱七八糟……”话说一半，李子维反应过来了。

　　他人都被“凌迟”出两百余处伤口，衣服和口袋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完好。

　　回医疗部的路上又忙着和楚寻南对词，根本没注意那些外物。

　　完了，我的钱包和手机啊……

　　钱包里好几百块钱呢，还是为了给早点摊大爷结账，专门多装了点。

　　而一想到早点摊大爷。

　　他心里忽地空了一下。

　　张书砚死了，假扮张书砚的饕餮也肯定不可能再回去了。

　　他们这一家，还能活下去吗……

　　白发送黑发，半生心血化青烟。

　　但至少，仇报了。

　　害人的那几个混蛋包括包庇他们的家人，都得到了应得的报应。

　　.

　　“吃饱了。”妹妹咔咔两口，吃掉手上的水果皮，跳下沙发，拍了拍手：“维子，我走了！”

　　“又走？”李子维回过神：“去灰界？就不能老实在家呆几天？”

　　“呆不了一点！”妹妹上前拍了拍李子维的肩膀，语重心长，宛如去买橘子的老父亲：“维子，你就别管我了！

　　但你记住我的话……我走后，咱尽量不惹事，但咱也不怕事，懂吗？遇事别太圣母，该出手就出手，以提升自己实力为第一要务。真遇麻烦了，也不要急，还有我呢！”

　　“你够了！！！再放爹味，我真揍你啊！”李子维一急，身体一扭，皮肤上的创口滋滋作痛，十分酸爽。

　　“你看你，我这说的都是好话，你咋急眼了呢！我早就告诉过你，遇事要冷静。”

　　“……行行行，那个……”李子维忍住火气：“你过两天再走，等我好了，给你买两件干净衣服啥的……”

　　“买啥买，没时间！”妹妹斩钉截铁道，但随即，语气忽然放缓：“维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急切的想找回‘记忆’来补全我自己，就好像……再找不回来的话，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有多糟糕？”李子维不太懂。

　　“不知道，但一定很糟糕……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妹妹转身背对着他，双手插兜，摇摇晃晃走向门口，开门，楼道的灯光映在她小小的身体上，遮出了个长长的影子：“走啦！”

　　“这倒霉孩子！”

　　.

　　妹妹走后，寂静降临。

　　房间里只有李子维孤独的喘息声……

　　左思右想，还是得先联系一下解卉。

　　看了一圈，找到床头的呼叫铃，按下。

　　不一会，一个护士小姐姐推门而入，可能是熬了一夜，面色略显憔悴，见到李子维居然坐起来了：“咦，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了……”

　　护士小姐姐走过来，查看了一下绷带紧度和有没有渗血情况，没查出什么问题，问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良好，有点饿……”李子维抬眼看去，觉得对方有点眼熟，随口问道：“姐姐，咱俩以前是不是见过？”

　　小姐姐脸一红，眼神飘忽，点点头：“你忘了，前天帮赵医生给你上药的几个人里就有我啊……”

　　嗯？

　　李子维一愣，被掩埋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当时被治疗的时候，处于异常状态，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现在正常了，一股无端羞耻感，迸发而出。

　　一个赵医生，两个年轻助力医生，还有三个护士姐姐……足足六个人，在自己光不出溜的身上忙来忙去……

　　艹，不活了！

　　但转念一想，医生护士嘛，什么没见过，自己那点羞耻不过是因为见识太少。

　　对他们……包括眼前的这名一看就专业素养极高的护士来说，一定习以为常……

　　李子维想着，微微抬头，看向护士姐姐……

　　嗯？

　　你在脸红什么？你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是什么意思？眼里的那份呼之欲出的偷笑又是为什么？

　　“对了，你说你饿了是吗？你的情况不适合吃太油的东西，碳水也不好，但又必须供给足伤口愈合消耗的体力。医生一般都建议喝点滋补营养液，配合你自己有的小补丸，可以提供你缺失的体能和元炁……”

　　“行，谢谢……”李子维的声音略有颤抖，记忆如同一股股洪流，冲击着他的羞耻心，幸好，面皮被绷带遮住了。

　　“营养液的话，大多是水果味的，你喜欢什么口味？”

　　“随便。”李子维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嗯？什么？”

　　“都行。”

　　“水蜜桃味怎么样？”

　　“好……”

　　“那你稍等，我先去通知赵医生说你醒了，再去给你拿哦……”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子维觉得对方的每句话都带着对他的揶揄！

　　一定是心理作用！

　　一定是的！

　　“对了，你要方便吗？”

　　李子维扬起头，一脸疑惑。

　　“就是上厕所！你睡了那么久，现在又行动不便，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什么都不用。我可以自己解决！”

　　“行，那你稍等……”

　　“哎，等下，姐姐，能不能借你手机用一下，我有急事要联系一下我们组长。”

　　“解组长吗？”护士从自己制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递过去：“当然可以，昨天她过来看你的时候就嘱咐了，说你醒了就让我们通知她……那你自己和她说吧。”

　　“嗯，谢谢！”

　　单位有自己的专属医院，确实很方便，几乎没有陌生人，谁都认识谁，聊起来都是熟人。

　　接过电话，护士专门要出门，被李子维叫住，扬了扬自己被包的结结实实的手：“姐姐，再麻烦你一下，帮我拨个号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