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说起来，那个爱丽丝究竟是什么来头？一来就能在晚餐会上搅动风云，甚至隐隐和你这大小姐平起平坐。还有，那个提都不能提的‘明哉伯父’，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问题是这么问的，但小林晓心底真正的算盘，是想借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雪绘家的内部结构和人物关系。

　　如果能弄清楚这些，他觉得自己就能逐渐推断出白鸟，作为琉璃名义上的妹妹，为什么却会落得下仆般的境地。

　　闻言，琉璃用锐利的目光在小林晓脸上打量了片刻。

　　“你实际想知道的，其实是白鸟的事情，对吧？”

　　被直接点破，小林晓倒也不尴尬，坦然地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道这大小姐为什么有的时候感觉傻乎乎的，有的时候又明显敏锐得过头。

　　“你大可以直接问的。”

　　琉璃淡淡道。

　　“事到如今，你也算是半个雪绘家的‘相关人士’了。这些陈年旧事，在雪绘家内部，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娓娓道来。

　　“总裁大人，也就是雪绘家的现任家主，共有三位儿子。我的父亲，雪绘敬弘，是次子。”

　　“原本，父亲是最受祖父宠爱的继承人候选。可惜……”

　　琉璃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他后来……爱上了一位身份低微的女仆，甚至与她私奔离家，最终客死异乡。”

　　小林晓心中一动，已经大致有了预感。

　　琉璃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

　　“我的母亲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白鸟，则是我父亲与那位女仆的女儿。”

　　小林晓心中掀起波澜，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

　　他在脑海中迅速整理着情报：

　　二子雪绘敬弘，本是天之骄子，最受宠爱。

　　但他为了爱情背弃家族，最后身死。

　　琉璃作为他唯一的遗孤，承载了祖父对儿子的部分愧疚与未尽的期望，加上她本身的能力，自然在孙辈中地位超然。

　　那白鸟呢？

　　小林晓尽可能暂时摒弃自己身为正常人的思维，而是模拟贵族的立场去思考。

　　即便白鸟同样是敬弘的血脉，但在这种充斥着偏见和权力倾轧的贵族思维里，身为下等女仆的孩子，就注定了她不可能享有正统地位，只能被当作依附于琉璃的、若有若无的存在。

　　更何况，她的母亲很可能被雪绘家家主看作是儿子堕落并最终死亡的罪魁祸首。

　　因此，她非但得不到任何怜悯，反而只会成为雪绘家耻辱的象征，境遇雪上加霜。

　　多少是有些过分了。

　　但她终究还是长成了一个好孩子。

　　或许是因为不幸中的万幸，她遇到了一位好姐姐吧。

　　“看来你理解得差不多了。”

　　琉璃观察着小林晓的神色，继续说道。

　　“至于你原本问的两个问题，关于爱丽丝和明哉叔父……”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其实可以一并回答。”

　　“明哉叔父，是祖父大人的第三子。关于他的死……”

　　琉璃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家族内部讳莫如深，但流传最广的说法是，与祖父大人当年的某个决策有关。”

　　“也正因为如此，‘明哉’这个名字，连同他的一切，都成了雪绘家一个不容触碰的禁忌。健司在那种场合提起，无异于自掘坟墓。”

　　“而爱丽丝……”琉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在从伦敦回来的路上，大致调查了她的底细。”

　　她看向小林晓，缓缓吐露出最后的答案：

　　“她就是明哉叔父留在世上的唯一遗孤。”

　　“只是最近才在孤儿院被找到并确认身份。”

　　小林晓再次在心中梳理。

　　三子明哉因故去世，与总裁有关，成为禁忌。

　　而爱丽丝作为他的遗孤，难怪总裁会对她另眼相看，或许其中还夹杂着对三子的愧疚和补偿心理。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一介新人，就能在那种场合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琉璃看着小林晓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很满意他跟得上自己的节奏，又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

　　“顺带一提，根据我的调查。爱丽丝·贝琳，她今年刚好十八岁。”

　　“啊？”

　　这他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想到。

　　意思是说，那个在晚餐会上表现得如同十岁孩童般天真无邪的家伙，其实已经成年了？

　　“是吧？”

　　琉璃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动摇，嘴角扬起一抹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对吧？十八岁的人了，还把自己伪装成那副样子，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她似乎在寻求小林晓的认同，想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然而，小林晓却摇了摇头。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

　　“毕竟，世界上也确实存在那种几十岁了还保有纯真童心的人，虽然罕见。”

　　闻言，琉璃眼睛微眯。

　　她现在只想有人附和她的话，可不想听小林晓扯这些有的没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却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像她这种情况，与其说是在装嫩，倒不如说是婊子更为贴切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

　　琉璃那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十分精妙的表情管理，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破绽，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

　　“你这家伙……不是比我说的还要过分得多吗？”

　　“幸亏听到这话的是我。这要是换个雪绘家的其他人，再传到爱丽丝耳朵里，说不定你当天晚上就会被打包丢进东京湾了。”

　　小林晓却显得不以为意，耸了耸肩。

　　“怕什么？反正估计也就是个这辈子都见不到一面的人。隔空锐评几句，还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打我不成？”

　　琉璃闻言，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可说不准哦。”

　　听她这语气，似乎另有深意？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

　　确实，虽然现在出了些变故，导致具体的实施方案需要调整。

　　但他终归是以琉璃大小姐为目标的，那以后不小心碰到爱丽丝的可能性确实存在。

　　看来以后说话还是得稍微注意点分寸。

　　然而，琉璃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完全推翻了他的胡乱猜测。

　　“我想说的是，既然我在这里，那她哪天要是嗅着味道追过来，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