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家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宏远山刚过世，宏振国就在乱葬岗行诡异祭拜。

　　现在，老太爷那边又出了状况。

　　这三者之间，必然有关联。

　　“出状况了？”

　　林晓晓端着磨好的墨，好奇地凑过来。

　　“嗯。”

　　他应了一声，没多解释。

　　宏家老太爷过世，本就是白事。

　　白事里出状况，往往意味着更深层的问题。

　　“那……我们要过去吗？”。

　　她看看墙角的阴沉竹，又看看刚磨好的墨。

　　宏家的活儿才刚开了个头。

　　姜臣摇了摇头。

　　“现在过去，不合规矩。”

　　往生堂有往生堂的门道。

　　不是哪里出事就往哪里冲的消防员。

　　尤其是这种大户人家的白事，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贸然介入，容易引火烧身。

　　“那怎么办？”林晓晓有些不解。

　　“福管家给你打电话不就是想让你过去看看吗？”

　　“看，是要看。”姜臣走到柜台后，打开那个上了锁的小抽屉：“但不一定非要走过去看。”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巴掌大小，颜色比普通黄纸更深一些的特制符纸。

　　又拿出了那支笔杆最粗的镇灵笔，和那方漆黑如墨的定神墨。

　　林晓晓看着这架势，眼睛微微睁大。

　　“老板，你这是要……”

　　“查探。”

　　姜臣将符纸铺在桌上，沾了些清水，开始在那块定神墨上缓缓研磨。

　　随着他的动作，那股奇异的、带着肃杀沉凝气息的墨香，再次弥漫开来。

　　比林晓晓刚才磨的普通墨，味道要浓烈、复杂得多。

　　姜臣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更加苍白。

　　动用这套祖传的家伙，每一次都伴随着不小的消耗。

　　林晓晓不敢再出声打扰，默默退到一旁，紧张地看着。

　　姜臣很快研磨好墨。

　　墨色漆黑粘稠，他取过一张符纸，拿起镇灵笔，饱蘸墨汁。

　　手腕悬空，笔尖落下。

　　没有画符，而是开始折叠。

　　动作不快，却极为精准。

　　片刻功夫，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纸鹤通体漆黑，是用饱蘸定神墨的符纸折成，透着一股森然之气。

　　“天地玄黄，阴阳借法。”

　　姜臣左手托着纸鹤，右手镇灵笔再次蘸了些许朱砂。

　　这一次，他用的不是普通的朱砂，而是从另一个小瓷瓶里倒出的，颜色更加深沉、近乎暗红的陈年朱砂。

　　“三魂渺渺，七魄茫茫。”

　　笔尖悬于纸鹤头部。

　　“纸鹤为引，寻魂觅踪。”

　　“宏门远山，速显其踪。”

　　最后一字落下，笔尖精准地点在纸鹤双眼的位置。

　　两点暗红的朱砂，印在漆黑的纸面上。

　　嗡……

　　纸鹤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两点朱砂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纸鹤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林晓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屏住了呼吸。

　　她感觉那只纸鹤，好像在看她。

　　姜臣做完这一切，额头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将镇灵笔轻轻放回笔架，然后盘膝坐在了旁边的马扎上。

　　双手结了一个奇怪的印诀，闭上了眼睛。

　　“去。”

　　他低喝一声。

　　那只悬停在他掌心的黑色纸鹤，翅膀无声扇动。

　　它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没有飞向门口，而是直接穿透了墙壁，消失不见。

　　林晓晓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穿……穿墙了？

　　她看向闭目盘坐的姜臣。

　　他脸色苍白，嘴唇紧闭，眉头微蹙，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压力。

　　林晓晓不敢打扰，只能在旁边焦急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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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臣的意识，此刻已经不在往生堂。

　　他化身成了那只黑色的纸鹤。

　　四周景物飞速掠过。

　　脚下是丰城的街道、楼房、车流。

　　纸鹤的目标很明确——城东，宏家大宅。

　　速度极快，几乎是瞬息而至。

　　纸鹤没有从大门进入，而是直接穿过宏家别墅厚重的外墙，进入了那片安静得有些诡异的院落。

　　院子里空无一人。

　　那棵老槐树依旧矗立在角落，枝叶显得更加萎靡。

　　纸鹤毫不停留，径直飞向主楼。

　　穿过墙壁，进入灵堂。

　　灵堂内，香烛依旧燃着，青烟袅袅。

　　宏振国和他的一些家人，依旧守在那里，只是脸上的哀戚之色。

　　棺椁静静地停放在灵堂中央。

　　纸鹤无声无息地靠近，绕着棺椁缓缓飞行。

　　姜臣的视线，也随之扫过。

　　棺木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做工讲究。

　　棺盖紧闭。

　　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

　　不对。

　　太干净了。

　　按照常理，新丧之人，魂魄离体不久，其尸身周围会残留着浓郁的阴气和魂魄气息。

　　这种气息，对于他们扎纸匠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明显。

　　可现在……

　　纸鹤绕着棺椁飞了好几圈。

　　姜臣仔细感应。

　　棺椁周围，除了香烛燃烧和活人气息之外，竟然感应不到丝毫属于宏远山老太爷的魂魄气息。

　　甚至连新丧亡者该有的浓郁阴气，都淡薄得近乎没有。

　　就像是……

　　棺材里躺着的，只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或者说，连空壳都不是。

　　那感觉，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人死之后，魂魄要么自行前往阴司报到，要么因执念滞留阳间。

　　就算是被外力打散，也该有残余的气息才对。

　　像现在这样，魂魄气息和阴气都消失得如此彻底，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

　　姜臣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

　　魂魄被人为地引走了？或者藏起来了？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纸鹤在灵堂内盘旋，试图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它的目光扫过宏振国。

　　他站在那里，眼神闪烁，双手不自觉地紧握，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纸鹤又飞向灵堂的角落，仔细感应。

　　依旧一无所获。

　　宏老太爷的魂魄，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彻底消失在了这栋大宅里。

　　维持纸鹤的视界和感应，对姜臣的心神消耗极大。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阵阵发胀，意识也有些模糊起来。

　　不能再继续了。

　　必须收回纸鹤。

　　姜臣心念一动。

　　远在宏家大宅的黑色纸鹤，翅膀一顿，随即化作一道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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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生堂内。

　　姜臣猛地睁开眼睛，身体晃了一下，差点从马扎上摔下来。

　　他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

　　“老板，你怎么样？”

　　林晓晓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

　　姜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和翻腾的气血。

　　“老板，查到什么了？宏家到底出什么事了？”林晓晓扶着他坐稳，急切地问道。

　　姜臣抬起头，看向林晓晓。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魂……”

　　“不在了。”

　　“我猜想，可能会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