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众人沉默。

　　本来都不想录取罗峰的，毕竟都明白他和高家的矛盾。

　　但是如今凭借，他的表现自然是满分。

　　徒手缝合股动脉这等能力别说是县医院，就算是市医院也没有几个能够做到。

　　此刻，高富贵，心中不满。

　　绝对不能让罗峰，通过考核，本来这次就是为他下的套，

　　他要是通过考核，那不是白下套了吗？

　　但是，此时。

　　十几块显示屏上，罗峰戴着那个沾血的头戴放大镜，手指在喷血的股动脉间翻飞如蝶，

　　12-0缝线在他指间泛着幽蓝的冷光。

　　“徒手缝合股动脉...“

　　小王盯着生命监护仪上逐渐回升的数值，声音发颤，

　　“这在市医院显微外科都能当教学案例了。“

　　张建军手中的考核表被攥出裂痕。

　　他余光瞥见高富贵正用钢笔在桌面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三长两短，

　　是他们约定好的否决信号。

　　“古老啊，“

　　张建军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不锈钢台面，

　　“您觉得呢？“

　　古老的白眉在镜片后微微颤动。

　　他注视着屏幕上罗峰被血染红的白大褂——

　　那件衣服袖口还留着练习缝合时留下的针眼，密密麻麻。

　　“技术确实是满分。“

　　古老慢慢摘下眼镜，这个动作让他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露出静脉曲张的痕迹，

　　“但性格...“

　　高富贵立即接话，钢笔尖在“医德考评“栏戳出个墨点：

　　“太桀骜！

　　刚才居然当众质疑评审团！“

　　监控设备突然传来“滴“的一声长鸣。

　　众人转头，只见主屏幕上罗峰此时已经做完第二个病人。

　　刚好剪断最后一根缝线，患者的血氧饱和度已奇迹般回升到98%。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不知何时在手术单下垫了块纱布——

　　上面用血画着精确的血管走形图，

　　连钢筋造成的二次损伤点都标得清清楚楚。

　　小李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这等术中手绘能力，分明是顶尖外科教授才有的素养。

　　“咳咳。“

　　张建军突然用镀金钢笔敲了敲茶杯，

　　“诸位，我们县医院最看重的是团队精神。“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高富贵，

　　“某些人连基本尊重都不懂，今天敢踹抢救室的门，明天就敢...“

　　“我同意。“

　　古老突然打断，枯枝般的手指在表决单上画了个圈。

　　这个动作让他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陈旧的手术疤痕。

　　三十年前他主刀时留下的职业勋章。

　　高富贵脸上刚浮现胜利的笑容，却见古老缓缓补充：

　　“不过这样的人才，留在县医院...“

　　老人故意停顿，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确实可惜了。“

　　监控室顿时死寂。

　　所有人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与其让罗峰通过考核成为高富贵案板上的鱼肉，不如...

　　“我提议暂缓录取。“

　　古老的声音突然洪亮如钟，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让他去汉东省再历练两年。“

　　他说着从内袋掏出张名片，烫金的“汉东省进修手册“字样在灯光下刺眼夺目。

　　张建军脸色骤变。

　　这张进修名额，整个华东地区只发了二十份，连他老师王申君都没拿到。

　　高富贵手中的钢笔“啪“地折断，墨水像静脉血般喷溅在考核表上罗峰的证件照处。

　　“古老！这不合规矩...“

　　高富贵猛地站起，真皮座椅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规矩？“

　　古老冷笑，突然掀开西装内衬——别在里面的听诊器在灯光下灿若骄阳，

　　“我执医五十年，救的人比你开的处方都多！“

　　.....

　　手术室的自动门缓缓关闭，发出“哧“的排气声。

　　罗峰脱掉手术衣，，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前襟，

　　在白色制服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没事的。“

　　沈翊第一个迎上来，递过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塑料瓶身被他捏得微微变形，水面晃动着映出走廊顶灯刺眼的白光，

　　“这次考核不过也不影响，明年还有机会...“

　　王虎一拳砸在消防柜的玻璃上，震得里面的急救斧微微晃动：

　　“tm的！“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睛发红，

　　“就是故意刁难！明明...“

　　“要错过一年时间了。“

　　王菲菲轻声补充.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皮鞋敲击地砖的脆响。

　　海无量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快步行走微微扬起。

　　他在众人面前站定，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罗峰。“海无量的声音像手术刀切开凝固的空气，

　　“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

　　沈翊手中的矿泉水瓶“啪“地掉在地上。

　　水渍在地面蔓延，倒映出众人错愕的脸——

　　没通过考核自然是坏消息，怎么还会有好消息？

　　罗峰抬起疲惫的眼皮，睫毛上还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生理盐水的结晶。

　　“海主任请说。“

　　“去去去！“

　　海无量突然转身驱赶围观的人群，像赶苍蝇似的挥着手，

　　“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他的视线扫过王虎攥紧的拳头和王菲菲咬出牙印的下唇，嗤笑一声，

　　“整天天搞得皇上不急太监急的！“

　　人群不情不愿地退开几步，但没人真正离开。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着，生怕漏掉半个字。

　　海无量这才转向罗峰，从内袋掏出一张对折的便签纸。

　　纸张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抬头处烫金的徽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你这次虽然考核没通过，“

　　海无量的食指在便签上点了点，

　　“但被古老看中了。

　　安排你去汉东省人民医院进修。“

　　走廊瞬间安静得能听见输液袋滴落的声音。

　　王虎的嘴张得能塞进鸡蛋：

　　“啊？“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炸开，震得应急灯都似乎闪了一下，

　　“去进修？！“

　　粗壮的手指掰着数，“

　　咱们县医院建院二十年，就去过三个人！“

　　王菲菲的工牌带子“啪“地断了。

　　她的嘴唇微微发抖：

　　“罗峰现在还没正式入职啊...“

　　这个入职刚三个月的护士突然抓住沈翊的袖子，

　　“沈老师，这...这不合流程吧？“

　　海无量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怎么？“

　　他抖了抖手中的便签，

　　“古老亲笔写的推荐信，还能有假？“

　　“古老是谁啊？“

　　王菲菲茫然地看向四周。

　　这个去年才从护校毕业的姑娘，显然还没听过医院的某些传说。

　　海无量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翊。

　　“古老啊...“

　　沈翊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

　　“是咱们医院的老院长。

　　八十年代从省医大副校长位置上退下来，亲手创办了咱们县医院。“

　　“现在省里三分之一的科室主任，都是他学生。“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罗峰，那眼神像是看着一块突然发光的金子。

　　走廊顶灯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光晕。

　　罗峰却愣住了。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望向走廊尽头那扇小窗——窗外是住院部大楼，

　　三楼的某个窗口还亮着灯。

　　那是安琪的方向。

　　“能不能...不去？“

　　罗峰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中清晰得像手术剪落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