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病房内，陆既明快步推门而入。

　　他扫了一眼站在床尾的罗峰，没有理会，径直走到病床前查看监护仪数据。

　　屏幕上显示患者心率120次/分，血压90/60mmHg，血氧饱和度92%，各项生命体征明显恶化。

　　“这不对劲...“

　　陆既明眉头紧锁，低声自语，

　　“如果是普通细菌感染，按我的处方至少该有所缓解，怎么会突然加重？“

　　他下意识瞥向罗峰，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

　　“王护士，“陆既明转头询问站在一旁的护士，

　　“患者除了我开的药，还用过其他药物吗？“

　　王捷摇摇头：“没有，一直严格按您的医嘱执行。

　　不过...“她欲言又止。

　　王磊立刻急了，一把抓住王捷的手臂：“不过什么？快说啊！“

　　王捷瞥了一眼罗峰，然后说道。

　　“这位大夫来到这里之后没多久，病人的病情就突然开始恶化。”

　　他的声音因焦急而变得尖锐，随即猛地转向罗峰，眼中充满敌意：

　　“是不是你对我表妹做了什么手脚？“

　　罗峰面对王磊的指控，神色依旧平静。

　　若是旁人遭遇这般无端指责，恐怕早已怒形于色，

　　但他只是微微勾起嘴角，语气平和地反问：

　　“你觉得我有什么动机要这么做？

　　损害病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王磊头上。

　　他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理智告诉他，即便自己与罗峰有过节，对方也不可能拿病人的生命来报复，

　　这无异于自毁前程。

　　王磊转向陆既明时，眼中已噙着泪水，声音发颤：

　　“陆主任，您一定要想办法...我就这么一个表妹...“

　　陆既明表面维持着专业医生的镇定，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快速整理思绪，作出安排：“这样，王磊你和王护士先送病人去做盆腔CT，明确病变情况。

　　我这边立即召集各科主任会诊。“

　　王磊机械地点点头，虽然心中仍充满不安，但想到这里是全国排名前五十的三甲医院，又勉强找回些许信心。

　　“我这就去准备转运。“

　　王捷说完立即转身去推抢救车。

　　病房里很快响起轮子滚动的声音。

　　待王磊和王捷推着病床离开后，空荡的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

　　陆既明站在窗前，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替敲击着硬皮病历夹的边缘，指节与塑料封面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

　　他突然转身，眉头微蹙，眼角微微抽动，眼神锐利地盯住罗峰：

　　“我虽然给了你观摩的特权，“

　　他刻意放慢语速，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但你能不能解释为什么你一来，病人情况就急转直下？“

　　罗峰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轻轻摩挲着白大褂的缝线。

　　他神色如常，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昨日，他就注意到病人回答问题时眼神闪烁，右手总是不自觉地揪着病号服下摆，这些细节都暗示着另有隐情。

　　今天他特意提前到病房，刚推开门就看见病人猛地将手机摔在床上，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随后突然失去意识。

　　“但是，我凭什么告诉你？”

　　面对质问，罗峰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与陆既明对视：“陆医生不是确诊为细菌感染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我只是来学习观摩。“

　　他右手轻轻摊开，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毕竟没有带教老师指导，我只能自己找机会学习。“

　　陆既明下颌线条骤然绷紧，鼻翼微微扩张。

　　他猛地一甩白大褂的衣袖，布料在空中发出“啪“的声响：

　　“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

　　他食指重重地点向罗峰，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否则立即终止你的进修资格！“

　　罗峰没有接话，目光转向病床，被单凌乱地卷曲着，上面还留着病人挣扎时留下的褶皱。

　　“看来，果然有隐情？”

　　.....

　　会议室里，投影仪将患者的CT影像清晰地投射在幕布上。

　　陆既明双手撑在会议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妇科主任杨玉玲和普外科主任冯绍之间来回扫视。

　　“杨主任，冯主任，“陆既明清了清嗓子，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患者盆腔感染，我初步判断是细菌感染。

　　但经过一天抗生素治疗，病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加重。“

　　他转身指向投影屏幕，“这是刚做的CT报告，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杨玉玲拿起桌上的报告，眉头渐渐皱起。

　　她右手转动着钢笔，左手食指在报告上某处轻轻点了点：

　　“这个病人之前在我们科治疗了三天，病情毫无起色。“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从影像学表现来看，我怀疑是异物导致的感染，很可能是穿孔的节育环。“

　　她放下钢笔，双手交叉置于桌前，“我建议立即行开腹探查术。“

　　王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可能！我表妹明确说过她没有置入史！“

　　陆既明微微颔首，右手轻轻下压示意王磊坐下：

　　“昨天查房时，患者确实再三强调没有置入史。“

　　杨玉玲抿了抿嘴唇，右手不自觉地抚过鬓角。

　　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冯绍：“要不听听冯主任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冯绍。

　　老主任慢条斯理地取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

　　他双手交叠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声音沉稳：

　　“就目前情况来看，患者病情复杂且危重。“

　　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指，点了点投影上的某个影像，“我建议先做个肠镜检查，排除肠道异物可能。“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王捷快步走了进来，呼吸有些急促。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病历本，指节泛白：

　　“病人的情况突然恶化，体温升至40度，血压开始下降。“

　　陆既明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钢笔：

　　“怎么会这样？“

　　钢笔的墨水渗出，在会议记录上晕开一片蓝色。

　　杨玉玲和冯绍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杨玉玲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看来只能立即手术探查了。“

　　冯绍摘下老花镜，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鼻梁：“确实没有其他选择了。“

　　王磊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尽管损伤非常大，可是此刻显然这是最后的办法。

　　角落里，罗峰的视线牢牢锁定在CT片的某个角落。

　　他的眉头突然舒展，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抬起，在空中虚点了一下。

　　那个充电接口的凹槽形状——他太熟悉了。

　　结合病人之前的种种异常表现，一个清晰的结论在他脑海中浮现。

　　陆既明已经拿起电话，语速很快：

　　“准备手术室，马上安排腹腔镜探查。“

　　“不能手术！“

　　罗峰的声音突然在会议室响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转头看向这个角落里一直沉默的进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