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站在病床前，看着俞雨萱苍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眼神，心中已有了九分把握。

　　他再次悄然启动“望闻问切“的院士级技能，视线穿透患者的身体组织，清晰地看到那个卡在阴道后穹窿的异物。

　　一部竖立着的智能手机，充电接口朝下，边缘有明显的撞击痕迹。

　　“充电接口朝下的竖立姿态让金属边缘紧贴子宫后壁，电池部位在CT影像中会形成3cm×6cm的伪影。

　　这也是陆既明为何会判断失误的原因。

　　更危险的是，患者体温37.8℃提示已有轻微感染，若强行用腹腔镜钳夹取，

　　碎裂的OLED屏幕可能割伤髂内动脉分支...“

　　“俞小姐，“罗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是不是手机掉进去后，你男友用衣架乱捅过？“

　　俞雨萱的身体猛地一颤，手指死死揪住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想起三天前那个昏暗的出租屋，男友举着衣架时手机反射的冷光，和那句'你爸妈要是知道你不是处女，彩礼钱起码砍半'的威胁。

　　腹部的剧痛比不上微信家族群里'守规矩的好女孩'评价带来的窒息感...

　　“你、你怎么会...“她的声音细若蚊蝇，眼泪瞬间涌出，顺着脸颊滚落，

　　“不...不是这样的...“

　　罗峰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给她留出缓冲的空间。

　　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窗外偶尔传来护士推车经过的轮子滚动声。

　　终于，俞雨萱崩溃了。

　　她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抽泣着承认：

　　“他怕我爸妈发现...我们视频时不小心...结果越捅越深...“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我、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罗峰的眼神柔和下来。

　　他拉过椅子坐在床边，与患者保持平视，而不是居高临下的医者姿态。

　　“我理解，“他的声音沉稳而温和，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急诊科每年都会遇到几例。

　　你不必感到羞耻。“

　　俞雨萱抬起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罗峰注意到她的下唇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真、真的吗？“她的声音颤抖，

　　“可是...可是王磊表哥说...“

　　“你表哥是外科医生，对妇科情况了解有限。“

　　罗峰轻轻打断她，“而且这种事，患者通常都会隐瞒。“

　　他停顿了一下，

　　“但隐瞒对治疗没有好处。

　　现在，我需要你完全信任我。“

　　俞雨萱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胡乱抹了把脸，突然抓住罗峰的白大褂袖子：

　　“医生，求求你...

　　别告诉别人...

　　我爸妈会打死我的...我还是...我还是...“

　　“黄花大闺女。“

　　罗峰接过她羞于启齿的话，点点头，“我承诺，不会在病历里记录真实情况。

　　但作为交换，你必须配合治疗，不能再隐瞒任何症状。“

　　这个承诺让俞雨萱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保证。“

　　监护仪的“滴滴“声在病房里有规律地响着，罗峰刚与俞雨萱达成治疗共识，正准备进一步检查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三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工作人员推着转运床走了进来，领头的男护师扫了一眼病历夹：

　　“俞雨萱？准备手术了。“

　　俞雨萱的身体明显一颤，手指再次抓紧了床单。

　　罗峰眉头微蹙，上前一步：

　　“我是罗峰医生，这个病例有些特殊，我建议先做详细评估再——“

　　“罗医生，“林飞打断了他，语气公事公办，

　　“这是急诊科陆主任的安排，患者，按规程必须立即手术。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

　　区区一个进修生，他自然不会放在眼中。

　　罗峰的手指在身侧微微收紧。

　　他太清楚了——如果是普通异物，手术取出是标准流程。

　　但这是一部手机，有坚硬的边缘和电子元件，暴力取出极可能造成二次伤害，甚至导致大出血。

　　规则上，他作为刚来的进修生，确实无权推翻急诊科主任的决定。

　　但是，这件事不对，绝对不能手术。

　　此时，罗峰看着被推往手术室的转运床，床上俞雨萱哭的红肿的眼眸。

　　他摸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陆既明“的名字上方悬停半秒，突然按下锁屏键转身疾走。

　　“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要去手术室找陆既明去。”

　　手术准备室的灯光冷白而明亮，安琪站在储物柜前，指尖轻轻划过手机屏幕。

　　微信群里最新跳出的消息让她的动作顿了一下。

　　“新的进修生已经到位，麻烦各科的主任多上来一点心。”

　　“这小子终于...“安琪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随即又抿紧了。

　　她想起上周院务会上讨论的实习生选拔标准，现在医院对学历要求越来越严苛，罗峰那所名不见经传的医学院毕业背景...

　　手术室护士长张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安医生，3号手术间已经准备好了，患者在麻醉诱导。“

　　“马上来。“

　　安琪迅速锁上手机，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当下。

　　她熟练地取下耳环放进储物柜，换上绿色手术服。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渐渐变得专注而锐利，方才那一瞬的柔软已被藏进眼底。

　　“罗峰的事等手术结束再说。“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系好口罩的绑带。

　　今天这台全盆腔清扫手术难度不小，患者是位四十二岁的晚期子宫癌病人，肿瘤已经侵犯到直肠前壁。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妇科副主任杨玉玲大步走了进来，白大褂下摆随着她的步伐翻飞。

　　“这简直是什么事？区区一个进修生，居然敢质疑我的判断。”

　　安琪望着她，谁又惹到了这个主任？

　　上一个来妇科进修的进修生就因为质疑她的判断，被她一怒之下告到院长，硬是给辞退了。

　　“安琪，看病例了吗？“杨玉玲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看了。患者CA125高达800，MRI显示肿瘤与直肠粘连严重。“

　　安琪转身面对杨玉玲，“我在想是否应该请普外科的刘主任来台上会诊？“

　　杨玉玲轻笑一声，眼角挤出几道细纹：“怎么，我们的'一把刀'也有没把握的时候？“

　　她利落地将长发塞进手术帽，“这种病例我做过不下二十例，清扫干净就行。“

　　安琪没有立即回应。

　　她知道杨玉玲的技术确实精湛，但更清楚这位副主任有时过于自信。

　　“开始吧。“杨玉玲已经换好手术服，转身向外走去，“麻醉应该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