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九天雷雨终散去(副本结束)
纵使鬼鲤以皮坚肉厚著称。
但在上百道冰锥符的轮番轰击下,此刻脊背也已是血肉模糊。
不仅鳞片尽数剥落。
甚至还露出紫红翻卷的筋肉。
每游动一下。
都会有腥臭的血水渗出。
然而,这头妖物非但没有因重创而逃窜。
反而被彻底激发了凶性。
它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怪异嘶鸣,竟调转方向,开始不顾一切地朝着李易所在的岸边疯狂冲来。
带起一道道浑浊的浪涌。
李易见状,眼中寒光一闪。
他手掌一翻,袖中子母刃现于掌心。
随着他精纯的雷灵力急速灌入。
这套灵器先是发出一声清越嗡鸣。
接着急速化作一道凌厉无匹的金色流光,直取鬼鲤那闪烁着怨毒光芒的左目。
蓬——
随着一声闷响!
子母刃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鬼鲤的左目。
只是这妖物的眼睛上面竟也覆盖着一层细密而坚韧的透明鳞片。
子母刃虽带出一篷血花,却未能如预想中那般长驱直入,洞穿其头颅。
见此情形,李易脸上露出一抹凝重。
“这畜生竟能提前判断飞剑轨迹,并以眼皮护住要害,显然已通晓人族修士的惯用斗法路数!”
如此反应与心机。
哪怕说它是某位高阶修士精心豢养的灵兽,李易也绝不会怀疑。
“难不成此兽是有人放养在此?”
就在他心念电转的这短短一息之间,异变再起!
鬼鲤好似恨极了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族修士。
庞大的身躯借助前冲之势,猛地从浑浊的潭水中高高跃起。
它巨口贲张,喉部深处红光急剧涌动。
下一刻。
一道炽热无比散发着硫磺恶臭的妖火,朝着岸上的李易汹涌袭来!
面对妖火,李易并不慌乱。
御风诀随心而动。
身形如一片毫无重量的柳叶般向后急速飘退。
那灼热的妖火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他方才立足之处的几具尸骨化为飞灰。
吼——
一击不中,鬼鲤发出愈发暴怒的嘶鸣。
庞大的身躯借着前冲之势猛然拧转。
巨尾如同一柄开山巨斧,携着万钧之力,朝着李易拦腰横扫而来。
劲风凌厉,如钢刀刮面!
“化符——”
李易不闪不避,将早已扣在指间的金罡符激发。
符箓无风自燃。
化作一层凝实厚重的金色光钟。
其上符文流转,将他周身牢牢护住。
轰!
鬼鲤的巨尾狠狠砸落在金色光钟之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光钟表面金光狂闪。
道道裂痕如同蛛网般急速蔓延。
灵光亦是剧烈明灭。
却终究坚韧地抵挡住了这狂暴一击。
而鬼鲤则被金罡符强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身形一滞。
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扭转。
将相对脆弱的背部暴露在了李易眼前。
“机会来了!”
他掌心飞速凝聚出一团雷云。
雷云中电光闪烁,隐隐有一条雷蛟虚影显露而出。
“雷诛!”
李易低喝一声,将手中雷云甩了出去。
霹雳震耳!
鬼鲤的头颅被雷蛟轰然炸开。
无头的庞大鱼身在水中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失去了所有生机。
无力地翻转过来,露出了惨白的肚皮,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再无半点声息。
一击毙命!
这,便是煌煌雷法之威。
呼——
李易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胸膛微微起伏,稍稍平复了体内翻涌的气血与灵力。
他并未立刻上前,而是谨慎地环顾四周。
神识细细扫过潭水与岩壁,确认再无任何潜藏的危险后,方才身形一动,飘然落于鬼鲤尸身旁。
他并指一点,子母刃精准地剖开鬼鲤坚韧的腹部。
一番探寻后,一枚约莫鸡蛋大小形状不甚规则的椭圆形妖丹被取了出来。
严格来说,此物尚不能称之为“妖丹”。
唯有修为相当于人族金丹初期的五级妖兽,方能于体内凝结出真正的金丹。
眼前这枚,充其量只能算作“妖核”。
不过此枚妖核兼具火属性妖气与阴属性的鬼气,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灵材。
李易取出一个空玉盒。
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妖核放入其中。
随即指尖灵光闪动,一张淡黄色的禁制符箓被贴上盒盖。
这才将玉盒妥善收起。
做完这一切,他左手一翻,一个由寒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玉匣出现在掌心。
随后御风而起,身形飘逸地来到潭心。
赤红果树上,红莲果正吞吐着灼灼霞光。
李易并指如刀,在果蒂三寸处轻轻一划,灵果便稳稳落入匣中。
目光扫过枝头另外几枚青涩的灵果,他略作沉吟,又采下两枚成色最佳的。
而其它的,李易没有去动。
修行如持杯盏,过满则溢。
天材地宝取七留三,方合天道循环之理。
留下几枚青果。
既是对天地造化的敬畏。
亦是为后来者留一线机缘。
“总算成了。”
将所有宝物收拾妥当。
李易回到潭边。
望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疲惫与收获的满足感。
晨光微熹。
驱散了山谷中最后一缕夜色。
正是悄然离去,不留痕迹的绝佳时机。
李易朝鬼鲤尸身丢出一张火球符,便欲转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可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之际。
一股仿佛实质般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声的潮水般骤然弥漫开来。
瞬间笼罩了整片潭畔区域。
李易心头猛地一凛。
霍然转头望去。
只见约莫六七丈外。
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下。
一个身披宽大黑色斗篷,面容完全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静立在那里。
他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
若非主动释放威压,根本无人能察觉其存在。
“你是何人?”
李易瞳孔骤缩,下意识地连退数步。
体内灵力急速运转,周身隐有电光流转。
同时,他五指微张,宽大的袖袍之中,数张品阶不低的攻击符箓已然被扣在指间。
子母刃亦在身侧悬浮,发出轻微的嗡鸣。
那黑衣人并未立刻回答。
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他缓缓抬起手,不紧不慢地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一张布满纵横交错、如同蜈蚣般狰狞刀疤的面孔暴露在晨光之下。
看年纪大约四十余岁,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而,这张脸对于李易而言,却极其陌生。
他搜遍记忆,也找不出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此人来者不善,是敌非友!
而且从其身上散发出的灵压判断,其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电光火石之间,李易没有丝毫犹豫。
他当机立断,一直暗扣在左手中的那张珍稀的“五行风遁符”被瞬间捏碎!
嗡!
灵符破碎,一股精纯浩荡的青色灵风瞬间将他周身包裹。
下一刻,李易的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山谷入口的方向疾遁而去。
然而!
就在他驾驭遁光即将冲出谷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青紫两色灵光交织,符文密布的厚重光幕,毫无征兆地凭空浮现。
如同天堑般牢牢封死了整个谷口。
光幕之上灵力流转不息,散发出坚不可摧的稳固气息。
李易遁速太快,收势不及,整个人如同撞在一堵无形的精钢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砰——
霎时间,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
他只觉眼前金星乱迸,气血翻腾,浑身骨节都似要散架一般疼痛。
身形踉跄着向后跌退数步,才勉强稳住。
“易哥儿,别白费力气了。”
一个无比熟悉此刻却透着刺骨阴冷的声音,自身后不紧不慢地传来。
“这座‘小阴阳五行阵’,虽是简易布置,但只要我还活着,法力未竭,便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亲至,短时间内也休想破开此阵逃出生天。”
李易猛地回头,强压下喉头的腥甜,望向那缓步逼近的黑衣疤面人。
脸上适时地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
“你是徐前辈?
“你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他一边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让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泄露分毫。
一边借着袖袍的遮掩,悄悄将那张作为最后底牌的“斩仙符”取了出来,紧紧扣在掌心。
符纸那冰凉的触感传来。
让他因惊骇而有些慌乱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徐管事。
或者说,是顶着徐管事声音的疤面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缓缓逼近。
如同审视猎物般,上下仔细打量了李易几眼。
目光最终落在他那微微鼓起的袖口上。
忽的摇了摇头,嘴角那丝笑意扩大了几分。
“斩仙符没用的。”
“老夫给你的东西,上面又岂会不留下些让你无法用来对付我的后手?”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李易通体生寒。
他不死心地暗中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涌入紧握的斩仙符中。
然而,原本可轻易引动磅礴杀机的符箓,此刻却如同彻底失去了灵性的凡纸,没有丝毫反应。
见李易脸上终于无法抑制地露出了惊怒与紧张交织的神色。
徐管事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其违和的“慈爱”笑容。
“易哥儿,事已至此,老夫也不妨与你明说!”
他语气平和。
仿佛在闲话家常。
但字句内容却残酷得令人发指。
“这红莲果,不过是老夫在成功占据你这株上好‘仙苗’之后,用来稳固融合元神,平息肉身排斥的一点辅助之物罢了。”
“说它重要,它确实有些用处。
“毕竟,这刚采摘下来的新鲜红莲果,再辅以另外几种珍稀灵药同服,能助我省去数十年的水磨工夫。
“让你这具肉身,一举突破至筑基之境。”
他话锋一转,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如同毒蛇般紧紧盯住李易,笑眯眯的道:
“说它不重要,其实也不甚重要。
“相比易哥儿你这具肉身!
“呵呵。
“它什么都不算!”
极度的危机反而让李易的思维变得清晰起来,“你要鸠占鹊巢,夺我肉身?!”
徐管事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声音依旧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错。
“老夫之前与人斗法,丹田受了难以挽回的重创。
“道基近乎崩毁。
“若无特殊机缘,这一世长生无望。
“因此,急需一具天资卓越,根骨上佳的肉身进行夺舍,重续道途。”
他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完美的器具,仔细扫过李易全身:
“而你,雷木双灵根,年纪轻轻便已修炼到炼气中期巅峰!
“更难得的是与我功法隐隐契合。
“正是老夫寻觅多年,所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他的话语起初很平静。
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慈爱。
仿佛一位长辈在谆谆教诲。
不过下一刻,他突然暴怒。
一张丑脸变得极为扭曲,“该死!为何你多用了一夜时间才找到这里?”
咆哮声中,他脸上的皮肉开始片片龟裂,“为了等你,老夫不得不把元神暂寄在这具‘鬼面尸傀’上。
“每多耽搁一刻,就要多承受一分阴气蚀骨之痛!”
狂暴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不将你抽魂炼魄,永坠无间轮回,岂能消解老夫心头滔天火气?!”
刺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那具尸傀的身躯猛地从中裂开。
一道凝练至极的乌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李易眉心。
刹那间,李易只觉脑中如有万根钢针同时攒刺。
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瞬间失去意识。
“你?你怎么……”
徐管事那原本充满恶毒与快意的声音,突然在李易的识海中响起。
但语调却陡然一变。
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恐!
“不对!你的识海里怎么会有一尊玉壶?!”
只见在李易识海中央。
一方古朴玉壶正静静悬浮。
壶身铭刻着难以言喻的“长生道纹”。
更散发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天地道韵。
“不好!是上古仙宝!”
徐管事的元神惊觉到一股源自本能的巨大危机,当即毫不犹豫,就想如潮水般从李易的识海中退出。
然而,为时已晚!
那尊玉壶仿佛被冒犯了威严,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神光。
下一刻,一柄仅有三寸长短却凝练着无尽杀伐之气的青锋小剑,自壶中激射而出。
剑光如电。
无视空间距离。
瞬息之间便精准地刺穿了徐管事元神。
“不——!”
一声绝望的尖啸在李易识海中回荡。
紧接着,那被刺穿的伤口处,突然迸发出一点金色火焰。
初时不过豆粒大小。
却在千分之一个刹那轰然暴涨。
将徐管事的元神炸作漫天流萤,四散湮灭。
李易只觉灵台一轻。
那番元神被撕裂般的恐怖痛楚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一段段陌生而庞杂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意识。
这些记忆虽因元神溃散而残缺不全,却仿佛承载了百世轮回的厚重信息,在他识海中疯狂流转沉淀。
也正是在这信息的洪流中,李易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有了清晰的了解。
这个企图夺舍他的“徐管事”,根本就是李代桃僵。
其本身,竟是一位修为高达金丹后期的老怪物!
真的徐管事,包括一家老小早就被他杀了。
有些巧合的是,此人也姓徐。
本名:徐青山。
出身于南荒修仙国之一雍国的某个小修仙家族。
族中有两位筑基后期修士坐镇。
虽算不得威名远扬。
也不是什么霸主。
却也可以让族人安居乐业。
徐青山自幼天赋异禀,更是雷灵根为主,木属性为辅的双灵根。
这也让他备受长辈宠爱。
族长常抚须笑道:“青山此子,必成大器,我徐氏后继有人矣!”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一次偶然的机会,家族得到了一瓶传说中的真灵之血。
这本是天大的机缘,却成了徐家灭族的祸根。
相邻的两个修仙家族觊觎此宝,暗中勾结,设下毒计。
一夜之间,徐家全族的两位筑基期修士和三十六名炼气期族人全部陨落。
家族基业化为灰烬。
徐青山凭借一具筑基后期傀儡和族中修士的拼死保护,才侥幸通过传送阵逃得性命。
那一年,他年仅二十岁。
从云端跌落泥潭,徐青山几近疯癫。
此后三十余载,他如孤狼般游走于雍国各地。
却始终不敢拜入任何宗门,更不敢轻易相信他人。
直到五十岁时,徐青山与另外两名散修偶然发现一座尘封已久的古修洞府。
三人签了心魔文书,约定共同探宝,并且无论发现什么宝物,都绝不互相残害。
否则,这一世,必会被心魔所噬,长生无望。
然而,当功法、丹术、灵石等宝物近在眼前时,徐青山毫不犹豫地将两名同伴斩杀于洞府之中。
心魔文书,导致长生无望?
这些对他来说早已无关紧要。
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为家族复仇。
此后,他凭借古修遗泽六十岁筑基,一百一十岁结成金丹,一百六十岁踏入金丹中期。
可惜的是。
他的修为日渐精进,仇家的势力也在不断壮大。
一百多年过去,两个仇家也出了两位金丹期修士。
其中一人更是因真灵之血的缘故,法体双修,实力堪比金丹中期。
不过徐青山不急。
既然对方也踏入了金丹期,那便意味着他们不会轻易死去。
又过了五十载。
他终于踏入金丹后期,修为大成。
近两百年的隐忍与煎熬,总算到了了结之时。
这时的他重返雍国,以雷霆之势灭了仇家满门,血债血偿。
不过这一战,徐青山也被那位法体同修的金丹期炼体士伤了丹田。
不仅修为在不停的下降。
人也在快速的衰老。
之后更是从南荒修仙界来到了万灵海。
不过,与万灵海相关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
除了杀害徐管事全家,李代桃僵伪装身份的记忆外,其余皆是些无法串联的模糊碎片。
不过,倒也不难推测。
无非是假借丹师之名蛰伏坊市,暗中物色适合夺舍的修士苗子罢了。
抬头望向天空。
李易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唏嘘。
徐青山这一生,从家族天骄沦为丧家之犬,又凭一己之力修至金丹大能。
若他生于大宗门或顶级修仙世家,以雷木双灵根的天资,恐怕早已元婴可期。
奈何天命难违,终究徒留一声嗟叹。
收了老怪遗留的储物袋。
李易看也不看那具失去元神支撑开始散发腐臭的尸傀。
指尖一弹,一张火球符飘然而出。
轰——
烈焰瞬间升腾,将扭曲的尸身彻底吞没。
黑烟滚滚而上,伴随着皮肉骨骼燃烧的噼啪声响。
不过几个呼吸间,这具承载过金丹老怪元神的躯壳便化为漫天灰烬。
此刻,天光已然大亮。
一缕格外明亮的晨曦,恰好穿透山谷上方缭绕的薄雾云层,不偏不倚地映照在李易棱角分明的年轻脸庞上。
他微微仰头,再次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
只见流云舒卷,聚散无常。
恰如他此刻劫后余生的心境。
“雏鹰学飞,长生大道自此始。
“鲲鹏展翅,九天雷雨终散去!”
声音清越,在山谷间隐隐回荡。
随即消散于晨风之中。
李易不再停留。
身形一动。
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