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音波
云海处的晏朝歌亦不拖沓,抬手祭出一面古朴八卦镜,镜面流转青、赤、黄、白、黑五色光晕,如五道灵河在镜心交织,凝成一道“五色玄光轮”守护己身。
镜光所至,狂暴的空间乱流纷纷向两侧辟易,趁此间隙,她跟随汹涌的人潮,飘然跃入光门之中。
不过片刻间,涌入光门的修士已过千人。
见状,洛颜不再耽搁,刚要动身;恰好截天教的队伍从旁经过,只见祝禾、苏玥等人簇拥一盏青铜古灯,灯身泛着岁月的铜锈,灯芯无火却燃起柔和青光,如轻纱般笼罩四周。
既如此,洛颜下颌微抬,视线掠过祝禾背影时带着几分了然的戏谑,悄无声息地缀在祝禾等人身后。
沿途毫无阻滞,即便周围人潮涌动,也未能对她们产生丝毫影响。
前方的祝禾等人率先迈入光门,洛颜定了定神,身影随即进入扭曲的光晕中,衣袂翻飞间,恰似一瓣落花卷入湍急的洪流。
刚踏入光门,洛颜便觉不妙——
预想中的平稳传送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骤然袭来的空间乱流!
“轰——“
一股无形巨力猛然攫住她的身躯,如洪荒凶兽撕扯猎物般,将她狠狠拽入扭曲的时空通道。刹那间,肉身如被亿万银针穿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连神魂都似要被撕成碎片!
眼前景象疯狂扭曲——
祝禾等人的身影在紊乱的时空中不断变幻:时而膨胀如撑天巨人,时而坍缩成微末光点,仿佛下一瞬就要被彻底扯入不同的时空裂隙!
“糟了!“洛颜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绝不能跟丢,否则天知道会被传送到何处。
就在此时,一点幽青光芒刺破混沌——
是祝禾她们手中的青铜古灯!
那灯焰虽在乱流中明灭不定,却始终未灭,宛如黑夜中的灯塔,为迷途者指引方向。
“给我——开!“
洛颜清叱出声,体内时空道则轰然爆发!
“铮——“
少女周身迸发出璀璨的混沌银芒,如利剑般劈开扭曲空间,在狂暴的乱流中瞬间撑开三丈净土。她灵足下的时空之力凝作实质,铺成一条银光闪烁的小径,精准指向那盏青铜古灯!
没有丝毫耽搁,洛颜抬步跃出,如离弦之箭般迅猛,朝着那点青光疾追过去。
“嗡——”
青铜古灯似有感应,光芒猛地炽盛几分,一道淡青色光罩从灯身蔓延开来。
祝禾等人面露诧异,下意识回眸向后望去,隐约瞥见洛颜的身影,却又转瞬消失在乱流余波中。她们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行进。
不多时,周身的扭曲感终于褪去,洛颜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一股刺骨的寒意已将她裹住。
少女抬眸望去,神色顿时一滞——雪足下并非平坦的秘境入口,而是一条螺旋向下的古老石阶,石阶由暗黑色的陨铁混合某种不知名的骨材铸就,石缝间还凝着暗红色的锈迹,不知是岁月侵蚀的痕迹,还是昔日生灵留下的血渍。
阶梯向下延伸,仿佛永无止境。最深处被浓稠如墨的血雾笼罩,那雾气如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面孔,时而散作无数细小的触须,隐约还能听见其中传来的凄厉哀嚎。
两侧嶙峋石壁更是诡异至极,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黑洞,大的足可容人通过,小的却只有拳头大小,每个黑洞边缘都生长着细密的尖刺,如同某种巨兽的利齿。
孔洞深处闪现暗红微光,忽明忽灭间,无数细如蚊足的黑砂在其中浮沉流转,每一粒砂粒上都镌刻扭曲的诅咒符文,符文流转间有丝丝怨魂嘶鸣透出。
偶有亘古不散的阴风穿行其间,卷起阵阵血色音潮,不同孔穴震颤出不同的诡谲音律,或如厉鬼低泣,或似魔音尖啸,又像濒死者的低吟,层层叠叠地侵入心神,搅得人灵台震荡,烦恶欲呕。
不过洛颜始终保持隐踪状态,周身笼罩一层朦胧的时空涟漪,仿佛与现世相隔一层无形屏障,这诡谲音潮虽能蚀骨裂魂,却对她没有丝毫影响,连她鬓边垂落的发丝都未曾晃动半分。
然而,其余修士却如坠魔音炼狱,一个个神魂震荡,道心几欲崩裂。但见——
左侧三丈处,一名青衫剑修身形如松,本是傲然挺立,此刻却猛地按住腰间震颤不止的佩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再看他面上,额角青筋暴突,喉间压抑着闷哼,显然识海已被音波搅得翻江倒海。
右侧石台上,一位金冠道人周身亮起层层玄奥符文,结成护体大阵将自己裹住,可那血色音符如蚀骨之毒,无视灵光屏障,直透神魂。转瞬间,道人的面容已扭曲狰狞,双目圆睁,七窍中黑血汩汩。
还有一些修士,更是丑态百出——有人跪地蜷缩,浑身痉挛如虾米;有人抱头嘶吼,指甲深深抠入头皮;更有甚者,直接仰面栽倒,昏死过去,宛如一滩烂泥。
一时间洞中鬼哭狼嚎,哪还有半点修道之人的体统。
好在那些血色音波时断时续,片刻之后,这方空间终于重归死寂。
洛颜眸光微凝,扫视四周,心中猛地一凛——原本浩浩荡荡的修士队伍,此刻竟少了近三成!
她分明记得,先前踏入光门时足有一千三百余众,如今沿着蜿蜒石阶向下望去,稀稀落落不过九百人尚在。
再回头望去,身后那道接引众人的光门早已闭合,连半分灵光都未残留。
洛颜心中了然:(那些消失的修士,大概率是在穿过光门的刹那,不慎坠入未知的空间裂缝,再无生还可能。)
这般结果,不禁让洛颜眼睫微垂,在眸底投下一片暗影——这秘境,远比她预想的还要诡谲凶险。
先前云曦等人提及此地时,言语间似有隐衷,那看似无奈的妥协,如今想来,处处透着刻意的痕迹——那些欲言又止的神情,那些语焉不详的警告,都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只可惜,云曦并不在这里,想从她口中问出实情已无可能,余下的疑窦与凶险,唯有找南玄翎来厘清。
与洛颜抱有同样心思的,显然不止一人。
石阶最前端,几道气势惊人的身影同时停下脚步——
血色幽光中,莫殇猛然转身,黑袍翻卷如夜鸦振翅;雷泽夔牛圣子鼻息如雷,粗壮的臂膀青筋暴起;
晏朝歌袖角处琴音吞吐,在石阶上划出深深裂痕;琉璃圣女纤指间佛珠骤停,晶莹剔透的琉璃瞳中泛起破碎感。
他们都在寻找同一个身影——南玄翎。
然而,当神识扫过整条石阶,却始终没寻到南玄翎的半分踪迹。
这一刻,石壁上的古老符纹忽明忽暗,投下诡谲的光影。石阶底部传来空洞的风声,像是某种嘲弄的低语。
压抑的气氛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
“该死!”
低沉的咒骂在死寂中炸开,玄域不老山的秦烈霄攥紧了拳——他面容刚毅如刀削,眉间一道赤红竖痕宛如未愈的伤口,此刻正随怒意隐隐跳动。
身旁的秦霜澈一袭银丝软甲衬得身形清瘦却不孱弱,臂甲上的古老山纹泛着冷冽光泽,他抬手按了按秦烈霄的胳膊,眼底暗藏几分沉郁。
人群大后方的洛颜,将众人的神色变换尽收眼底,心头暗沉——(南玄翎的消失太过蹊跷。是他没能熬过光门中的凶险,早已殒命?)
(还是早已知晓此处危机,提前隐去踪迹?亦或是……从众人踏入光门开始,这一切本就是他布下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