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明狗!俺要把他们都杀光!!”
阿敏怒火中烧,亲弟弟济尔哈朗的死讯已经将攻下平壤城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此次征伐朝鲜的副帅之一,竟然就这样补了奴儿哈赤的后尘,身死于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明军的重炮之手。
更为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自己这支两万多人的大军的后卫只剩下了一个半甲喇,两千多人的惶惶之师。
有一就有二,如果这支明军再次袭击后方的补给线,后果不堪设想。
除非再调一两个甲喇合并围剿,否则就连能否战胜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在战争的初期,进攻顺利的阿敏是动了歪心思的。
他身为三万大军的统帅,一旦占领朝鲜,自立为王与黄台吉分庭抗礼也未尝不可。
可随着亲弟身死,后勤补给被断,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给俺杀!杀光这平壤城的朝鲜蛮子!”
怒极攻心的阿敏下达了屠城令。
朝鲜第二大城平壤在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在阿敏陷入疯狂之时,盛京的黄台吉也陷入了苦闷。
此次组织攻朝,八旗可是都出了大力的。
一旦战事不顺,直接影响的就是他这个新汗的威信。
草原上的蒙古科尔沁部和外东北的女真其他部落也在蠢蠢欲动。
更可恶的是盘踞于东江的毛文龙,以两三千人为作战单位,三番五次地袭扰辽东沿海。
如果仅仅依靠地方镇守的一两个后金牛录又无法镇压。
如果从辽阳沈阳等重城派出一两个甲喇,那群海寇又直接撤退,凭借着海上的优势来去自如。
此时的后金政权还没有吸纳太多汉人,又调走三万大军。
留守的数万人马,要防备关宁,又要镇压蒙古,根本做不到每一个港口县城镇守一个甲喇。
与历史上不同的是,毛文龙获得了一份完整的辽东舆图和后金兵力空虚的确切消息,肆无忌惮地深入。
最夸张的一次,毛文龙携孔有德带着五千主力用火炮轰开城门,连下两座县城。
辽东溃兵和后金女真有着深仇大恨,那两个县城的所有满人都被屠戮殆尽。
本就人口稀少的后金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后金内部催促阿敏尽快结束对朝战争的呼声越来越大。
相比焦头烂额的后金,陈子龙就显得从容不迫。
后金军在平壤挖地三尺,抢光了百姓的所有存粮,终于凑够了南下的辎重。
天启七年二月初十,在留下两个甲喇镇守平壤后,阿敏亲率十个甲喇和五千蒙古援军南下进攻汉城。
此时的汉城匆忙之间只聚集了八千正兵和临时征召的五千民兵。
对于这些兵马的战斗力是否胜过陈子龙的两千兵马,李倧自己都不确定。
为了保住汉城,这些天他确实是给了陈子龙一切便利。
“洪大人,这份清单是我军的必须军辎,还望尽力筹措。”
陈子龙友好地拍着朝鲜刑曹洪瑞凤的肩膀,将一份长长的单子递给了他。
“阵斩后金副帅济尔哈朗,赏银三千两,杀鞑八百九十七人,赏银八千九百七十两。”
“补充军队辎重铁甲两百副,锻刀五百柄,长枪五百把,火绳枪一百杆,火药八千斤。”
“精粮一千石,粗粮二千石。”
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要的不算多。
如果把这些军辎给朝鲜军队,能不能打过三个牛录都是个问题。
洪瑞凤倒吸了一口凉气,如今朝鲜超过三成的州府已经沦陷,今年的税收是不是正数都不确定。
不过势必人强,他们这些主战派想要有活路,还真得仰仗陈子龙的兵马。
否则议和之端一开,后金第一批要杀的就是他们这些坚定的主战派。
三天之后,除了赏银不折不扣的全部送到陈子龙军中,各类辎重和粮食都打了一个对折。
不过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也在预期之内。
在敲打完洪瑞凤之后,得了钱粮辎重的陈子龙开始了下一阶段的布置。
首先是重赏和抚恤。
他将从松江合作社汉城分部的账上支取了近万两银子,凑成了两万两银子。
斩杀一个鞑子的,分下十两白银。
阵亡者,均抚恤五十两白银送回松江。
其余均分剩下的银子。
紧接着是整编军队。
经过两场鏖战,各部人马死伤惨重,都有缺额。
尚可喜的本部还剩下四百余人,在将伤兵护送回东江镇后整编为四百人整的部队。
顾枢回了松江一趟,重新带来了一百新招募的乡勇队作为补充。
由于刻意封闭,抗金援朝的消息在松江尚未传开,但松江合作社的高层理事已经全部知晓。
陈子龙在出征前特意带了超过半数的理事前往,能够决定大事,符合合作社的章程。
朝鲜的贸易也确实关系到松江合作社的存亡。
关键是一路大胜,甚至取得了济州岛大静县。
吃过海贸甜头的各位理事心中都清楚有一个海外的港口和据点意味着什么。
木已成舟,其余理事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经过补充后,陈子龙将乡勇队分为了三百人的陆营和两百人的水营。
陆营统领为吴军,副统领为岳承宗。
水营统领为韩忠,副统领为阮英涛。
原先的小队长俱升为把总,分管五十人。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一个丧生于后金刀下的荷兰人之外,威廉,迪尔克逐渐适应和融入了乡勇队的生活,也被任命为水营的把总,分管五十人。
那个荷兰人的翻译张怀芝则因为精通多国语言而被陈子龙交给了顾枢。
顾枢此次来朝,不仅仅带了一百新招募的乡勇队,而且还带来了许多泥水匠木匠等建筑工人。
由五十水营,五十陆营护送至济州岛南边的大静县,携官印接管此处。
剩下的三百多包括王忠德在内的辽东汉民也随军一同抵达大静县。
他们共同作为第一批大明汉人登上济州岛。
在陈子龙的想法中,济州岛正处于朝鲜,日本,南亚,大明的的十字路口,如果利用得当,潜力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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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明祖朱元璋立国,忧倭寇勾连张士诚余党,颁“寸板不许下海”之令。然天朝需海外奇珍,遂创“朝贡贸易”为唯一合法途:
勘合之制:颁金符于琉球、占城等十五国,限定贡期、船数。如日本十年一贡,舟不过三,人毋逾三百;
薄来厚往:琉球献硫磺万斤,赐丝绢五百匹;暹罗贡象牙,酬以景德镇瓷百担。三佛齐使溺贡物,仍照例赏赐;
市舶司权责:设宁波、泉州、广州三司,抽分商货(初为十取二),筑“安远”“来远”“怀远”三驿馆以待夷使。
时人讥曰:“贡舟一至,府库半空”。永乐帝欲扬国威,遣郑和七下西洋,实为朝贡贸易之极盛:
宝船六十二艘,载卒二万七千,瓷百万件,绸千厢。至满剌加,易龙涎香、犀角;抵忽鲁谟斯,市波斯珊、猫睛石。所至立“官厂”储货,若巨港、柯枝诸仓,商舶蚁附如归。
然三宝太监之航,“费钱粮数千万,军民死且万计”(刘大夏语),终成绝响。
二、商利暗涌与私贸勃兴(宣德-嘉靖)
宣德后,朝贡渐衰,而东南私贸如地火奔涌:
海禁困局嘉靖二年(1523),宁波“争贡之役”起:日本细川、大内二使互讦,纵火劫掠。明廷震怒,尽罢市舶司,海禁臻至酷烈。
闽广商贾冒死开港:
双屿岛:朱纨奏“倭船、佛郎机舶泊二百余,屋舍千区,俨然夷洲”;
月港:“农暇时节,百舸争出,贩吕宋者十居其七”(《海澄县志》);
安平镇:“贾舶帆樯压蜃楼”“银钱堆满十三行”(明人诗)。
时海商巨擘若王直、徐海等,造巨舰架红夷炮,“连舫百里,旗号‘净海王’”,官兵莫能御。
三、隆庆开海与白银潮涌(隆庆-崇祯)
嘉靖四十四年(1565),巡抚涂泽民上疏:“市通则寇转而为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隆庆元年(1567),诏开月港,准贩东西洋(日本除外):
饷税制:发引二百张,每引征税银三十两,输饷二万两;
港埠分工:月港出洋,澳门入夷,佛郎机居澳门,转贩广缎、生丝。
商帮崛起,漳泉商拥艨艟载瓷器、糖霜,岁往吕宋者五十余舶。
西班牙帆船岁运墨银百万两至马尼拉,闽商载丝绸往易,时人谓:“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泰西银钱遍行闽广,乃至“市井交易皆用佛郎机银钱”,物产亦大交流。
漳州窑仿烧克拉克瓷,盘心绘罗盘、飞鱼,曰“帆船瓷器”,今圣迭戈号沉船犹见遗珍。
万历三十二年(1604),荷兰东印度公司劫澳门不克,占澎湖求市;
西班牙两屠吕宋华商(1603、1639),安海族谱载“殇者千计”。
东林党人倡“断澳夷之市”,徐光启则奏:“佛郎机铳可御建虏,澳市不可轻废”。崇祯帝摇摆,终许葡人留澳,而月港渐衰。
苏杭机户“改织番锦纹样,阔至三尺,供贩倭用”;
景德镇民窑竞烧“芙蓉手”瓷盘,胎薄色艳,专输欧陆;
闽广农遍植番薯,“瘠土亩收三十石,活民无算”。
晋商范永斗等走私辽东,以人参易后金貂皮,清初遂为皇商。郑芝龙拥海舶三千,年收船税千万,控南洋商道,其子成功据此抗清。
观明季海外贸易,实有三重变奏:
政治权谋:太祖以朝贡羁縻四夷,成祖借宝船耀威异域;经济突围:隆庆开海纳白银洪流,市镇手工业勃兴;文明碰撞:佛郎机炮与美洲作物并至,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然明室始终困于“防海”与“通商”之悖论:
郑和七航,空耗国力而商利未拓;
月港开禁,岁入饷银而海防空虚;
及至红夷叩关,火器精利已非明军能敌。
倘使早废勘合之陋规,纳私商为官舶,练水师护商道,则白银内注可强军备,番薯遍植足赈饥荒。惜乎!崇祯时“北虏南倭”交迫,而月港关税年缩至八千两,水师朽船败甲,终使海权落于夷狄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