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开完,陈子龙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内。
靠左边的檀木书柜中摆满了儒家经典,除了四书五经之外,最大的考纲便是朱熹编篡的《四书章句集注》和《朱子语录》。
乃是这个年代的儒家圣经。
想要科举官运一片坦途,就必须要学习这些典籍。
陈子龙随手抽出一本《大学》就看了起来。
还没过半个时辰,他就看不下去了。
以现代人的思维,再强行灌输这些冗杂的经义,他只觉得无比头大。
“阿龙,我要获得强大的记忆力。”
这是第一层兑换系统中就有的奖励,只是当时紫气不充裕,所以才没有兑换。
“叮!已为宿主兑换强大的记忆力,消耗紫气3点,现有紫气9点。”
再翻开典籍,陈子龙顿时感觉那些知识和经义都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进入了自己的脑海。
他半天就记住了一整章《大学》和朱熹所相对应的注释。
记忆力变好之后,理解变得轻松起来。
只是读得越多,记得越多,越觉得被杂糅了法,道,佛的儒家思想有些不对劲。
首先,程朱理学将人应该遵守的道德由内心的规范变为了天理。
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绝对伦理要求。
同时,“礼”的定义也由和谐大同改为了三纲五常之类的繁文缛节。
四书五经佐以朱子大儒的注释,可谓是将“内圣”的内心道德和规制修炼到了极致和绝对化,却鲜少教会人们如何实现“外王”之业。
没有人关心怎么样在地里种出更多粮食,火器怎么样才能打得更远,水烧开的蒸汽能做什么。
守仁先生曾经力推“心学”,教导百姓做到“知行合一,身体力行”,试图改变这一现状,但并未形成主流。
没有“外王”之法,靠道德感化和幻想君圣臣贤能救济各地的灾情吗?
文人的唾沫星子能把鞑子的屠刀淹没吗?
陈子龙摇了摇头。
就举他的根基——松江合作社为例。
现在规模尚小,陈子龙个人的影响还能起到重要的作用。
但合作社终究是要扩大的,届时需要大量的管理人员涌入。
如果都是固步自封的道德君子,恐怕难以将他的观念延续下去。
陈子龙正要起身看向窗外,突然发现新的一期《江南旬刊》中“格物致知”的版块空缺。
他立刻磨墨,决定亲自把这块补上。
“格物致知版块创立以来,讲解水晶,稻种之成因,乃是力求正本清源,博物探究。”
“然事皆成于人,物皆托于理,因本源之理而生万物,乃谓之‘原理’。”
陈子龙思来想去,觉得‘原理’之名比‘科学’更容易接受,所以定下了这个名字。
“究天人之变,探万物本源之学,乃谓之‘原理学’。”
“原理学有三大要义,攘括万种奥妙。”
“其一,乃是理在物中,浑然天成。”
“观日月之行,昼夜交替,此乃天体自转,天文之原理。”
“纺车之改良,火器之精进,此乃机械之原理。”
“躬耕田亩,观瓜熟蒂落,稻熟鱼肥,此乃各物时节,土地之原理。”
“勾股之数,方圆之间,此乃算术之原理。”
“其二,乃是知行合一,躬身实测。”
“知以行证,行以知进,凡历法,农耕,医药,兵械之术,必实测以校其真,重复以验其效。”
“若是轻信古书,妄托玄谈,则原理不可究也!”
“其三,乃是兼容并蓄,相辅相成。”
“万物之理皆有相通,乃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故在此刊登原理学,是为万世开实理之门,为生民谋器物之利。”
陈子龙挥毫泼墨,一气呵成,之后把毛笔一甩,长长舒了一口气。
以如今《江南旬刊》的影响力,只要有一批愿意追寻原理的人出现,之后几百年的局面如何也不会糟糕到那种地步。
有此一文,再加上后续的讲解延展,他也算对得起来大明一遭了。
“咚咚!”
“大人,您要的人带到。”
敲门声传来,赵峰和站在门外说道。
“进!”
陈子龙收起这份原理学初稿。
赵峰和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
“大人,这是咱们秘书处的两名文书,平常机灵能干,都是一把好手。”
那两个腼腆的年轻人在赵峰和的引导下走上前来。
“见过大人,我叫曹明远,在秘书处干文书。”
“见过大人,我叫韩童,在秘书处做编纂。”
他们都是童生,考了几次秀才不中,家里生活难以为继。
松江合作社对这种能识文断字,处理政务的文员很是欢迎。
虽然陈子龙没有刻意提及,但是对于这种关键职位,赵峰和在选人的时候有自己的见解。
论诗文底蕴,那些大家族的嫡传甚至庶出子弟都可能胜于寒门。
但兼具家底清白干净,诗词文字信手拈来的,非这二人莫属。
陈子龙站起身来,虚扶了一下两人。
“既然赵秘书长举荐,想必都有过人之处,可愿意留在我这里管个文书政令啊?”
“愿意!愿意!”
两人起初被赵峰和叫到主楼,不知道什么情况,还以为要扫地出门。
没想到突逢如此喜事,立刻不停地点头。
对于松江一带的贫寒文人而言,陈子龙是修身齐家,兼济百姓的典范。
更不要说他们两家一个是浦江镇中的小商贩,一个是营田所的农户,多亏了合作社的接济生活才好过起来。
“好,赵秘书长,那我就夺人所爱,将你这两个文才收走了。”
陈子龙对他们和蔼一笑,将墨迹未干的原理学初稿和陈子龙的批语递给曹明远。
“小曹,你代我去墨韵诗社跑一趟,告诉孙总编,这篇文章放到最醒目的位置,油墨加黑加粗。”
“是,大人!”
曹明远撇到最上层陈子龙的亲笔署名,被信任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小韩,以后你们的房间就在隔壁,你且去领上钥匙和你们两个的物件,搬过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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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二年五月至十二月诏恤先臣方孝孺遗胤。孝孺在建文朝以侍读学士直文渊阁。当靖难师入,以草诏不从,致夷十族。
其幼子德宗幸宁海谪尉魏泽匿之,密托诸生余学夔负入松江岛屿,以织网自给。华亭俞允妻以养女,因冒余姓,遂延一线。至是其十世孙方忠奕,以贡来京,伏阙上书,得旨:方孝孺忠节持著,既有遗胤,准与练子宁一体恤录。
南京户科给事中欧阳调律奏:建文皇帝乃太祖高皇帝嫡长孙也,继统则正,享国亦久,宽厚仁明,无败度败礼之失……夫未有念其臣而反遗其君也……故臣谓国史另编建文五年,以昭统系……庙祀不容不议。上以事情关系大典,著礼部会同九卿科道官,看议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