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若的饭量很小，大半个鸡腿、一碗杏仁茶，基本上就饱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赵华北所说似乎很有道理，在钱州最不该错过的就是夜市。

　　只是心乱，乱糟糟的。

　　出来吃饭之前，自己是赵华北的老师。

　　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是不是了，至少在赵华北的心里肯定不是。

　　赵华北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越来越大胆，莽撞又无礼，反倒自己像个犯错的小女孩，越来越拘谨。

　　不行，再这么下去很危险，对自己不负责，对赵华北也不负责。

　　得找个切口跟赵华北好好谈一谈。

　　他太年轻，不谙世事、不知深浅，也不知轻重，万一对自己沉迷，后果不堪设想。

　　偷眼看看赵华北，赵华北依然大喇喇的，“夜市导游之旅”兴致正浓：

　　“唐老师，这是筒子鸡，尝一尝？”

　　“在饭店里吃过。”唐安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冷淡。

　　“吃过了？那就‘过’！”

　　唐安若无语，还“过”？你打牌呢！

　　走到下一个摊位前：“唐老师，羊双肠，尝尝不？”

　　“吃不下了。”

　　“这才哪到哪啊？”

　　“我饭量小。”

　　“既然吃不下，给你推荐一道汤，钱州不容错过的鸡血汤，配一个热腾腾的芝麻烧饼，喝了鸡血汤就算你钱州四年没白待。”

　　“这么好喝吗？”

　　“好喝不好喝放一边，鸡血汤是钱州夜市小吃中的典型代表，得尝尝！”

　　“好吧，找个位子坐下来，我得和你好好谈一谈。”

　　鸡血汤的摊位有好几家，西南角靠路口一家叫“独一份”是最好的。

　　旁边是一家烧饼摊，汤不离饼，饼不离汤。

　　选了个位子坐下来，赵华北招呼老板：“老板，两碗汤，两个饼！一碗汤里多放香菜。唐老师，你汤里多放香菜吗？”

　　“可以！”

　　“‘香菜派’你好！”赵华北伸手找唐安若握手：

　　“你不吃辣，我也不吃辣；我爱吃香菜，你也爱吃香菜，咱俩这也算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呢。”

　　唐安若把赵华北的手拍到了一边：

　　“你能不能有个好词？这叫‘口有同嗜’。”

　　“哇！唐老师好厉害，你说的词我都听不懂，我就知道吃吃喝喝。”

　　“你少拍马屁！赵华北你坐好，我们得谈谈！”

　　“嗯？”赵华北见唐安若表情严肃，于是坐直了身子，表情也认真起来。

　　唐安若小心措辞，尽量不伤害赵华北：“华北，你是个好学生。”

　　“哎哎哎唐老师”，赵华北急忙打断唐安若：

　　“我要是说错话、做错事，您该打打该骂骂，能不能不发‘好人卡’？”

　　好人卡？这词儿没听过。

　　“好吧”，唐安若继续小心措辞，尽量委婉：

　　“可能是我的错，没有掌握好师生间交往的分寸，让你产生了误会……

　　“我想说的是，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你年龄还小，有大好的前程，所以你我……你明白吗？”

　　“老师！”赵华北早已经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你是不是怕我爱上你、纠缠你？”

　　“我……”赵华北太直白，唐安若反倒语塞了、结巴了，“倒也不是，我是说……”

　　“您放心唐老师”，赵华北笑嘻嘻的打断她：

　　“像我这种身体有病的人，不会轻易爱上别人的。

　　“要想让我爱上你，你还得好好加油。”

　　“哎不是”，唐安若突然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是我要加油？真臭屁！

　　“我的意思是说，虽然咱们没差几岁，毕竟我是你的辅导员，你是我的学生，言语上、行动上得保持距离。”

　　“明白了唐老师，以后我会注意的，绝对不让他们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看出来我们走得很近啊？”

　　“怎么越说越乱呢？我的意思是，你才是一个一年级的学生，我是老师，我俩相处得有边界感。”

　　“就是说，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呗？”

　　“这是一方面，反正为人处世分寸很重要，不管到任何地方、面对任何人，稳重一点、谦虚一点、低调一点，总归是好的。”

　　赵华北频频点头：“稳重、谦虚、低调，就是说别人夸我，我得客气客气呗？明白了！”

　　这时候，卖烧饼的老板用小竹盘装了两个刚出炉的烧饼，卖鸡血汤的老板端来两碗鸡血汤，放在桌子上，汤里都多放了香菜。

　　卖鸡血汤的是个五十来岁的阿姨，送汤的时候瞄见了唐安若，恭维赵华北：

　　“老板的女朋友真漂亮，咋这么好看呢？”

　　“嗐”，赵华北摆摆手，谦虚、低调地说道：“其实很一般。”

　　扭头就问唐安若：“唐老师，我这算谦虚吧？”

　　唐安若冷静、严肃了那么久，终于又绷不住“破功”了：

　　“我让你自己谦虚，没让你替我谦虚！

　　“还有，不许再提我是你女朋友，要不然我真生气了。”

　　“天地良心啊唐老师，我一次也没提过，但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不能把老百姓的嘴堵上啊。”

　　“他们说他们的，你不许默认，也不许想！”

　　“好吧好吧。”赵华北嘿嘿笑。

　　用汤匙把一碗鸡血汤里的香菜往下压了压，推到唐安若的面前：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喝汤喝汤。”

　　插科打诨、七拉八扯、装疯卖傻，还无赖。

　　硬生生的把一个端庄的女老师逼成了一个失了方寸的刁蛮小姑娘。

　　可是你能拿他怎么办？

　　谈话等于没谈。

　　赵华北一句话都没往心里去，唐安若的心却更乱了。

　　“喝汤啊？”赵华北一边喝汤一遍催促唐安若，“还要我喂你？”

　　“不要！”唐安若都怕了赵华北，赶紧用汤匙喝了一口，“咦”了一声，真鲜！

　　“热烧饼就着吃，喝汤不吃饼，半夜准饿醒！”

　　赵华北把盛着烧饼的小竹盘往唐安若面前推了推，唐安若顺从地拿起一个烧饼。

　　圆烧饼，撕下一块塞进嘴里，酥香味美，好吃！

　　“赵华北，刚才我说的话，你得往心里去。”

　　“放心唐老师”，赵华北保证，“我知道分寸，而且今天我真的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请我吃饭，还把第一次给了我……不是，我是说把第一次陪你逛夜市吃小吃的机会给了我。分寸，分寸，我得注意分寸！”

　　“你分寸个屁啊！”

　　唐安若都快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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