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包厢里，酒过三巡的众人正在闲聊。马处长正说到兴头上：“要说咱们学校最年轻的副高，那还得数...“话音未落，包厢门被轻轻叩响。
“哎呀，马处长！“吴院长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地推门而入，“这么巧，我就在隔壁宴请青年教师。“他的目光在雅晴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特意过来敬您一杯。”
雅晴的指尖在酒杯上轻轻敲击，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何仁怀敏锐地察觉到妻子的异样，在桌下轻轻按住她的手。
马处长赶忙起身：“吴院长太客气了！”他热情地介绍道，“这是附属医院的何主任，这是审计处的雅晴...”
“认识，都认识。“吴院长打断道，举杯转向高志明，“高科长，久仰大名啊。”他故意略过陶静，却在看到阳思诚僵硬的站姿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阳思诚硬着头皮上前：“马处长好，各位领导好。“他的目光不敢与陶静相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阳啊，“马处长亲切地说，“最近团委的活动方案我看过了，很有创意。“
吴院长突然插话：“马处长培养出来的干部，自然都是精英。“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雅晴，“不像有些人，仗着有点背景就目中无人。“
雅晴轻轻晃着红酒杯，不紧不慢地说：“吴院长说笑了。要说背景，谁比得过您呢？去年那篇发表在《高等教育研究》的论文，第一作者挂的是您姐夫的名字吧？“
包厢内瞬间安静。吴院长的笑容僵在脸上，举杯的手微微发抖。
何仁怀赶紧打圆场：“来，我敬各位一杯。感谢学校领导对我们医务工作的支持。“
高志明也连忙起身：“这杯我敬吴院长，感谢对学生工作的关心。“
陶静突然站起来，酒杯举向阳思诚：“阳书记，我敬你。“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感谢...感谢上次帮我们审计处整理材料。“
阳思诚慌乱地碰杯，酒液洒出大半。吴院长冷眼旁观这一幕，突然笑道：“小阳最近确实很热心，上周还帮苏老师搬办公室呢。“
马处长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笑着岔开话题：“说起帮忙，何主任上次...“
“马处长，“吴院长突然提高音量，他盯着雅晴，“最近审计进展怎么样啊，不知道查出什么问题没有？“
雅晴优雅地抿了口酒：“吴院长这么关心，是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哪敢哪敢，“吴院长皮笑肉不笑，“就是担心底下人做事不仔细，给审计处的同志添麻烦。“
何仁怀突然插话：“说到麻烦，吴院长，你们学院那个……………………”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火药味渐浓。
马处长见状，赶紧举杯打圆场，脸上堆满笑容：“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来，我提议为学校的美好明天干杯！“他的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试图用欢快的语调冲淡席间骤然凝重的气氛。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众人勉强举杯，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陶静的手指微微发抖，杯中的酒液晃出一道细小的波纹。她偷眼环视四周，发现每个人的眼神都飘忽不定——雅晴盯着桌上的转盘出神，何主任的嘴角虽然上扬，眼底却一片冰冷。这杯表面和谐的“和头酒“喝在嘴里，竟比黄连还要苦涩。
待大家重新就座后，吴院长突然清了清嗓子：“何主任，你们院出事的汪院长可真不是东西。“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陶静的背脊瞬间绷直，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骨碟上。吴院长浑然不觉，继续愤慨道：“他自己出事就算了，还主动交代出与她有染的女教师们，你说，他有多缺德？拆散了多少家庭啊！“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服务员正要推门上菜，察觉到屋内诡异的气氛，又悄悄退了出去。陶静的脸颊火烧般发烫，她死死盯着面前那盘凉拌木耳，黑色的木耳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扭曲成一个个丑陋的漩涡。
“其实，这些女教师都是无辜的。“吴院长突然话锋一转，声音柔和下来，“她们都是被逼无奈。我们应该给这些女教师们一个好的出路。“他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在座众人，在陶静身上多停留了半秒。
陶静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方才的反感被突如其来的感动冲散，她攥紧餐巾，指节发白。吴院长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恨不能立刻站起来说：“吴院长，我去您那里工作！“可理智终究压过了冲动，她只是将身子往椅背靠了靠，把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
席间陷入诡异的沉默。雅晴盯着转盘上的花纹研究得入迷；高志明突然对手机产生了极大兴趣；何主任则不停地转动着茶杯，茶水溅出来都没察觉。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彼此的目光，仿佛陶静坐的位置成了一个无形的禁区。
马处长见状连忙站起来，酒杯碰倒了酱油碟也顾不上扶：“吴院长啊，你刚才敬我们了，我还没有敬你呢。“他故意把酒杯举得老高，金黄的酒液在灯光下晃出一道刺眼的光，“这杯我单独敬您，感谢您对我们工作一直以来的支持！“
吴院长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大笑起来。两只酒杯在空中相撞，清脆的声响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其他人如蒙大赦般跟着活跃起来，话题迅速转向了即将到来的校庆活动。只有陶静依然安静地坐着，她面前的红烧鱼已经冷了，凝结的油花像极了哭花的妆容。
高志明与陶静吃完饭，结过账后，服务员将剩菜打包好递过来。陶静接过塑料袋，指尖微微发颤，刚才饭局上的暗流涌动仍让她心绪难平。高志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跨上电动车，陶静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坐了上去。
电动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陶静下意识地环住高志明的腰，却被他僵硬地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