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沼泽
“玄沐子竟将雷法刻在人皮上!”阿雅指尖发颤,银铃撞碎一盏灯笼。
人皮碎片飘落处,露出内层暗红的经脉纹路——这些皮囊生前都是修过雷法的天师府弟子!
青铜鼎突然嗡鸣,鼎口喷出血雾凝成玄沐子的虚影。
他黑袍下伸出树根般的触须,每根须尖都穿着枚桃木哨:“张小哥,令尊削了三百根桃枝才雕成这些哨子,你可要省着点用。”
我双目赤红,铜钱剑引动九霄雷云:“五雷三千将,听吾号令!”惊雷劈碎虚影,却将人皮灯笼尽数点燃。
燃烧的皮囊发出凄厉哀嚎,墙面上浮现出血色卦象。
胖子突然拽住我:“哥,这些嚎叫声调像《安魂曲》!”他抄起桃木剑击打地砖,回音竟组成父亲哼唱的童谣旋律。
阿雅耳垂银铃炸响,雷光指向东北角:“声源在鼎下!”
铜钱剑刺入鼎足缝隙的刹那,地面裂开九道沟壑。
血水从裂缝中涌出,凝成八具血尸抬着口槐木棺。
棺盖缝隙垂落半截红领巾,浸血处依稀可见我当年用歪扭字迹写的“四年级二班”。
“爹!”我剑诀几乎捏不稳。
血尸突然齐声狞笑,撕开胸腔露出天师府弟子的道袍残片——这些竟是失踪的师兄弟!他们天灵盖钉着青铜钉,眼中流出血泪:“师兄…快走…鼎里有…”
雷光劈开槐木棺的瞬间,我如坠冰窟——棺中堆满桃木哨,每根都刻着“吾儿平安”,却无半点父亲的气息。
玄沐子的狂笑在地窖回荡:“令尊的魂魄早与血鼎同化,这游戏…才刚刚开始!”
血尸抬着的槐木棺中腾起青烟,烟雾里浮出张皱巴巴的羊皮地图。
图上山脉走势被血渍染成蛛网状,中央标着个狰狞的牛首图腾——是桑更部禁地“葬骨岭”的标记。
“玄沐子想把我们引去葬骨岭。”阿雅指尖雷光烧穿地图,焦痕处显出一行小字:“月圆夜,血饲骨,父魂归。”
字迹边缘渗着暗绿汁液,是桑更部巫医特制的尸毒墨。
胖子一脚踢翻血尸,从它腐烂的腰带间扯出串兽牙项链:“这纹路……是达拉部猎人的东西!
上个月他们的巡逻队在葬骨岭失踪了六个人!”
我摩挲着桃木哨上的刻痕,突然想起骊骅临死前的呓语:“葬骨岭的石头会吃人……”
雷光劈开地窖顶层的青砖,月光漏进来时,远处山脊传来沉闷的皮鼓声——是桑更部召集各寨的“百鬼鼓”。
葬骨岭的夜雾泛着磷光,嶙峋怪石形似跪拜的骷髅。
我们跟着鼓声摸到祭坛时,正撞见桑更部大巫祝在跳傩戏。
他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木雕面具,腰间挂满人指骨串成的铃铛,每跳一步,脚下的泥土就渗出黑血。
“他们在血祭!”阿雅拽住我躲到岩后。
祭坛中央竖着九根青铜柱,每根柱上都绑着达拉部猎人,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投在岩壁上,竟扭曲成挣扎的恶鬼形态。
大巫祝突然扯下面具,露出半张溃烂的脸——正是失踪的达拉部首领赤扎!
他手中骨刀剜下猎人的心脏,血淋淋地按在祭坛凹槽里:“蚩尤先祖,请饮此血,赐我破鼎之力!”
祭坛轰然裂开,涌出的却不是岩浆,而是粘稠如沥青的尸浆。
浆液中浮出半截青铜鼎耳,鼎身刻满会动的蛊虫纹——正是玄沐子血鼎缺失的部分!
“原来桑更部早与玄沐子勾结!”胖子怒骂着甩出墨斗线,却见赤扎突然惨叫。
他的皮肤下鼓起游走的黑虫,眼珠爆裂处钻出条三寸长的蜈蚣——是噬魂痋!
赤扎的躯壳如破布袋般瘫软,玄沐子的声音从蜈蚣口中传出:“张小哥,这份大礼可还惊喜?”
蜈蚣振翅飞向青铜鼎耳,鼎身突然伸出血管缠住祭品,猎人们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我并指画出雷符,却被阿雅按住:“祭坛连着地脉,强攻会引爆尸浆!”她扯下银铃抛向半空,铃舌化作金针扎入岩缝。
地面突然隆起九道土龙,每条龙口都衔着枚青铜镜——是达拉部失传的“镇山镜”!
镜光交织成网,将鼎耳困在光阵中。
胖子趁机甩出浸过蛇毒的渔网,罩住想要逃窜的蜈蚣:“逮住你这老壁灯!”
蜈蚣突然自爆,溅出的毒液凝成血字:“欲救汝父,独赴蛊渊。”
字迹消散处,飘落半片粗麻衣料——与父亲被掳那夜穿着的布料经纬一致。
蛊渊的峭壁上嵌满骷髅头,每个眼窝里都栖着血蝙蝠。
我们抓着藤蔓下降到半程时,头顶突然传来赤扎的嘶吼——他被痋虫控制的尸体正带人斩断藤条!
“抓紧!”我甩出墨斗线缠住凸岩,雷符烧穿扑来的血蝙蝠。
阿雅突然指向斜下方的裂缝:“那里有父亲的气息!”
裂缝内竟是座天然溶洞,洞顶垂落着无数茧状物。
每个茧都由人发编织而成,透过发丝间隙能看到蜷缩的干尸。最中央的巨茧缠着染血的麻绳,绳结正是父亲常用的双环扣。
铜钱剑劈开巨茧的刹那,腐臭扑面。茧中滚出具无头尸,穿着父亲的旧衣,掌心却刻着桑更部的蛇形图腾。
尸身脖颈处插着竹筒,筒内羊皮卷写着:“令尊左肩有旧疤否?”
我如坠冰窟——父亲左肩确有道柴刀留下的疤痕,那是他为我挡下坠落的房梁时受的伤。
玄沐子连这等隐秘都知晓,说明父亲确实在他手中受尽折磨。
溶洞突然震颤,茧中干尸齐齐睁眼。
它们的眼眶里爬出七彩蛊虫,虫群在空中聚成玄沐子的脸:“张小哥,令尊的魂魄就锁在这些蛊虫体内,你可要小心……别误伤了。”
阿雅祭出五帝钱,钱币在空中燃起幽火:“是百蛊锁心阵!每只蛊虫都带着你爹的记忆碎片,灭错一只就会永久丢失那段记忆!”
胖子抡起桃木剑却不敢落下:“这他娘怎么打?!”
我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铜钱剑上:“雷法分神,万念归一!”剑身分化出七十二道虚影,每道剑光都裹着滴心头血。
蛊虫感应到血脉气息,突然聚成个人形——正是七岁那年的我,趴在父亲背上撒娇的模样!
幻象中的父亲转过头,左肩伤口渗着血:“小晦,跑……”话音未落,蛊虫突然暴走。
我强行收剑,雷法反噬震得经脉欲裂,哇地吐出口黑血。
玄沐子的狂笑在洞中回荡:“好个孝子!明日月圆,葬骨岭顶,用虺玉换你爹全尸!”
葬骨岭的晨雾泛着诡异的孔雀绿,腐叶在脚下发出黏腻的挤压声。
我攥紧染血的麻布碎片——那上面沾着父亲常用的艾草味,是昨夜从蛊虫幻象中抢下的唯一实物。
“西南方三十里,黑沼寨。”阿雅蹲在积水的石臼旁,银铃悬在水面半寸,铃舌指向水面倒映的星象,“桑更部的星占术显示,玄沐子的痋奴今晨往那个方向运了十口槐木棺。”
胖子用桃木剑挑开挡路的毒藤,藤蔓断口处滴落的汁液竟在半空凝成小蛇:“这鬼地方的草木都成精了!你们闻见没?越往西走,艾草味越浓。”
腐殖质的气味中,一缕熟悉的药香时隐时现。
我忽然想起父亲采药归来时,背篓里总是混着艾草与血竭的味道——那是他为我娘治咳疾的药方。
沼泽深处突然响起芦笙,曲调正是父亲哄我入睡时常吹的《月下篝》。
雾气中浮现九盏白骨灯笼,每盏灯罩上都刺着达拉部的狼头图腾。
提灯人黑袍曳地,袖口露出青紫色的尸斑。
“达拉部的葬仪队?”阿雅眯起眼,“他们只给战死的勇士点骨灯。”
芦笙骤停,黑袍人齐刷刷转头。
腐烂的面皮下钻出七彩蜈蚣,它们尾部相连,在空中拼出玄沐子的脸:“张小哥,令尊正在黑沼寨做客,这份见面礼可还喜欢?”
蜈蚣突然炸裂,毒液溅在槐树上,树皮顿时浮现血字:“午时三刻,毒龙潭。”
字迹未干,树干内突然传出父亲的闷哼:“小晦…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