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人脸花
光芒散去。
祭坛顶端一片狼藉。
那颗巨大的琥珀晶体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晶莹的碎块和一些粘稠的黑绿色浆液。
那颗搏动的痋心…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滩散发着浓烈腥臭、还在微微蠕动的黑绿色肉泥残留在祭坛中心,肉泥中夹杂着几片破碎的青黑色鳞片。
九朵人脸尸烛花彻底枯萎,化作了九滩腥臭的粘液。
失去阵脚和阵眼,覆盖腔室的“蛇蜕”壁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网格纹路也停止了流动。
汹涌的尸蠊虫潮如同失去了主心骨,发出一阵混乱的嘶鸣,迅速钻回地面的虫毯之下,消失不见。
封住退路的“蛇蜕”也缓缓软化、松弛,露出了通道口。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咳…咳咳…” 赵绾绾在张思朔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脸色惨白如纸,但心口刺青的搏动明显平缓了许多,那股如影随形的噬魂吸力几乎消失了。
“那痋心…毁了?”
我走到祭坛边,看着那滩还在微微蠕动的肉泥,眉头紧锁。
雷拳击碎的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冰冷、充满恶意的意念从肉泥中遁出,如同滑溜的毒蛇,瞬间没入了祭坛后方更深的黑暗中,快得无法捕捉。
“核心毁了,但…有东西逃了。”
我沉声道,目光投向祭坛后方。
那里,在坍塌的兽骨堆后面,岩壁上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倾斜向下的狭小洞口,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古老、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寒气,正从洞口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那股逃逸的意念,就是钻进了这里。
“这下面…恐怕才是真正的‘巢’。”
苏南捡起一块琥珀碎片,碎片边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如同蛇蜕般的纹路,与洞穴入口处的
“蛇蜕”材质相似,但更加古老凝练。
“巢?” 水生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的冲击让他也受了点内伤。
“林仙的巢。” 赵绾绾望着那幽深的洞口,灰瞳中映着寒意,“那颗痋心,恐怕只是它延伸出来的一个‘子巢’,或是…一个未完成的‘化身’。
真正的东西,还在更下面。”
她心口那刚刚平复的刺青,此刻又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仿佛在呼应着洞口深处散发出的气息。
“爹的烟袋锅指引我们到了这里,” 我握紧了手中依旧温润的枣木烟杆,那小小的凹痕硌着掌心,“答案,就在下面。走。”
我们清理开坍塌的兽骨,露出完整的洞口。
洞口边缘异常光滑,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生物常年摩擦形成。
阴寒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从洞内涌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寂灭感。
没有犹豫,依旧是水生打头,我们依次爬进了这通向未知深渊的倾斜隧道。
越往下爬,温度越低,洞壁覆盖的“蛇蜕”物质越厚、越古老,内里封存的痋虫尸骸也越大,有些甚至有拳头大小,形态狰狞。
隧道深处,隐隐传来一种极其低沉的、如同巨兽沉睡般的呼吸声,伴随着一种…细微的、连绵不绝的、如同无数算珠在黑暗中自行碰撞的清脆声响。
林仙的阴影,如同这无边的黑暗,将我们彻底吞没。
它的真身依旧隐匿,但每一步靠近,都伴随着更深的寒意和更诡异的陷阱。
这通往最终巢穴的隧道,本身就是它布下的、最后的迷局。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佝偻通行。
甫一进入,一股混杂着陈年草药、矿物粉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味便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洞壁不再是粗糙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如同巨大蛇类蜕下的皮膜般的物质。
这“蛇蜕”内壁布满细密的菱形网格纹路,触手冰凉滑腻,富有弹性,内里嵌着无数芝麻大小、早已僵死的痋虫尸骸,在头灯光束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幽绿磷光。
脚下是松软的、由无数细小虫壳和菌类孢子堆积而成的“地毯”,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脆响,每一步都陷下寸许。
空气异常潮湿,洞顶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打在“蛇蜕”壁和我们的防水布上,发出单调的“嘀嗒”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如同某种倒计时。
“这味道…像放馊了的雄黄酒混着干蛇胆。” 水生皱着眉,用铲尖小心挑起一块粘在洞壁上的黑色胶状物,那东西立刻拉出粘稠的丝。
“是痋术处理过的蛇蜕,防腐,也是上好的痋虫培养基。”
赵绾绾的声音在狭窄通道里带着回音,她指尖拂过“蛇蜕”内壁的网格纹路,灰瞳微缩,“这些纹路…是活的传导网络,我们在里面走动产生的震动、体温…甚至呼出的气息,都可能被感知传递。”
她心口的刺青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仿佛有东西在纹路里轻轻爬过。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如同巨蛇的肠道。
走了约百步,前方出现岔路。两条通道几乎一模一样,都被同样的“蛇蜕”覆盖,散发着相同的气味。
“地图到这里就模糊了。” 张思朔看着战术平板上苏南绘制的简图,珠影地图进入岩壁后便没有更详细的指引。
苏南蹲下身,仔细检查两条通道入口的地面:“左边这条,‘虫毯’上有新鲜拖拽痕迹,像是某种多足生物爬过。
右边这条…痕迹很浅,但空气流动稍快,可能有出口或更大的空间。”
“拖痕可能是陷阱。” 水生握紧工兵铲。
我摩挲着手中的烟袋锅,感受着枣木烟杆上细微的凹凸。
爹的习惯…他总喜欢在岔路留下点小记号。
目光扫过右边通道入口上方的“蛇蜕”壁,那里似乎有一小块颜色略深,形状…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烟斗剪影!
非常隐晦,若非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察觉。
“走右边。” 我指向那条空气流动稍快的通道。
进入右边通道,走了不到十丈,前方豁然开阔,却又陷入更深的诡异。
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腔室。
腔室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惨白兽骨,大多是蛇类脊椎和头骨堆砌而成的祭坛。
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神像,而是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琥珀状晶体。
晶体内部,赫然封存着一颗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
心脏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青黑色鳞片,血管虬结如树根,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威压,正是珠影地图上标记的“倒悬心脏”符号的实体!
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颗心脏的搏动频率,竟与赵绾绾心口刺青的搏动,隐隐同步!
“是痋心…还是…” 张思朔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是爹的。” 我沉声道,雷纹在掌心微微发烫,感到一种本能的排斥。
这心脏散发的气息阴冷、贪婪,带着浓重的兽性,绝非人类。
祭坛四周的地面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生长着九株奇异的植物。
植株矮小,不过尺许高,通体漆黑如墨玉,叶片细长尖锐,如同匕首。每株植物的顶端,都“绽放”着一朵花——那并非真正的花瓣,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半凝固的暗红色蜡状物堆积而成,形似扭曲痛苦的人脸!
人脸花蕊的位置,插着一根细长的、刻满符文的青铜针。
“九音尸烛花…” 赵绾绾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白,“以怨魂为烛油,以尸蜡塑形,针锁残魄…这是痋术中极邪门的‘九怨锁心阵’。
那颗痋心是阵眼,这九朵花是阵脚,它们在…供养它,也在束缚它!”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其中一朵人脸花突然微微转向我们!
那张由尸蜡构成的模糊面孔上,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露出两点幽绿色的磷火!
紧接着,它干瘪的“嘴唇”开合,发出一声尖锐、短促、如同钢针刮擦玻璃般的厉啸!
“呜咿——!”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直刺灵魂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