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无处不在的眼睛
思朔立刻反应过来,朝着水生蜷缩的方向,带着哭腔喊道:“水生哥!水生哥!醒醒!有...有动静!”
水潭浅滩边,水生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那压抑的咳嗽声戛然而止。黑暗中,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扭过头来。
借着极远处洞壁那点微弱的惨绿磷光,我看到他脸上糊满了泥水和干涸的血迹,眼睛却猛地睁开,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如同被惊扰的猛兽,瞬间爆发出一种濒死反扑般的凶悍和警惕。
“啥...动静?” 他的声音嘶哑粗粝,如同砂石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牵动,痛得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在...在里面...” 思朔指着溶洞深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风声...有东西...在刮石头...”
水生浑浊的目光死死盯向黑暗深处,侧耳倾听。
那呜咽的风声和沉重的刮擦声,如同死亡的丧钟,再次悠悠传来。
水生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粗重的喘息更加急促。
他猛地伸手,不顾背后的剧痛,一把抓住了就放在身边、那柄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渍的工兵铲!
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给了他一丝力量。
“他奶奶的...” 他低声咒骂着,声音里充满了困兽般的绝望和暴戾,“阴魂不散...真当俺们好欺负...”
他试图撑着工兵铲站起来,但冻伤的双腿和后背的重创让他尝试了两次都重重跌坐回去,溅起一片泥水,发出痛苦的喘息。
“水生哥!别动!” 思朔带着哭腔喊道,又焦急地看向我,“哥...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
我躺在这冰冷的石阶上,像一具等待解剖的尸体。
眼睁睁看着恐惧在唯一的妹妹眼中蔓延,看着重伤的同伴徒劳地挣扎,听着黑暗中那未知的、带着恶意的声音步步紧逼...
这种无能为力的煎熬,比任何肉体的酷刑都更令人窒息。
额头上思朔的血符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仿佛在回应着我翻腾的绝望和焦躁。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就算拼着神魂彻底溃散,我也要...
就在我即将不顾一切,试图再次强行凝聚那足以毁灭自身的混沌雷力时——
“咳...咳咳...”
一阵微弱到几乎被风声盖过的咳嗽声,从苏南躺着的方向传来!
不是水生!是苏南!
思朔和水生同时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碎石地上,苏南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完好的那条手臂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微微弯曲了一下。
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似乎在与沉重的黑暗搏斗。
他那死灰般的脸上,痛苦地皱紧,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
他要醒了?!在这个最要命的关头?!
思朔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是爬着就要扑过去:“苏南哥!苏南哥!”
“别...别过来...” 苏南的眼睛还没睁开,喉咙里却挤出了几个极其模糊、带着巨大痛苦和急切的气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别动...有东西...在...看...我们...”
这句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思朔眼中的狂喜,让她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苏南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穿了溶洞里本就稀薄的空气。
“有东西...在...看...我们...”
那气若游丝、带着巨大痛苦的声音,却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他不是在猜测,更像是在昏迷中被动承受了某种冰冷视线的窥探,此刻被强行唤醒,带来了这致命的警告!
思朔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成惊恐的冰雕。
她下意识地缩回手,身体猛地后退,紧紧靠在我身边冰冷的石壁上,仿佛那粗糙的石头能提供一丝屏障。
她的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周围浓稠的黑暗,仿佛每一块嶙峋的岩石后面,每一根垂下的巨大钟乳石阴影里,都隐藏着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水生也猛地绷紧了身体,尽管这动作让他后背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暗红的血水。
他死死攥着工兵铲,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发出“咯咯”的轻响。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孤狼,凶悍地扫视着黑暗,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在哪?!他娘的在哪?!”
恐惧,冰冷的、粘稠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毒雾,瞬间笼罩了我们所在的这片小小的、被微弱磷光勉强照亮的“安全岛”。
连远处瀑布的轰鸣和水滴的“嘀嗒”声,此刻都变成了某种未知存在嘲弄的鼓点。
我躺在地上,残破的身体在剧痛和这突如其来的、无形的威胁下微微颤抖。
苏南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他精通战术,感知敏锐,在算阵中无数次提前预警。即使现在重伤濒死,他那被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也远比我们这些被剧痛和恐惧蒙蔽了感官的人更可靠!
“看”?什么样的东西在“看”?是实体?还是某种无形的怨念?
是林仙湮灭后残存的痋傀?还是这溶洞本身滋生的、更加古老邪异的存在?
额头上思朔的血符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仿佛被那无形的视线灼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残存的心神凝聚,不再试图感知力量,而是像一张无形的网,极其微弱地、被动地铺向四周的黑暗——感知“目光”。
这是一种极其模糊的、属于精神层面的感应。
寻常状态下,我或许能清晰捕捉。
但此刻,经脉寸断,神魂布满裂痕,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布满玻璃渣的神经上行走,带来尖锐的刺痛和眩晕。
黑暗。死寂。冰冷。瀑布的轰鸣和水滴声是背景噪音。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
就在我心神即将被剧痛和虚无感淹没的瞬间——
一丝极其微弱、冰冷、粘稠的“意念”,如同滑腻的毒蛇,极其诡异地触碰到了我铺开的、脆弱不堪的感知边缘!
这意念没有任何具体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贪婪,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冻结的“观察”。
它并非来自一个固定的方向,更像是...弥漫在溶洞深处那片黑暗中的、无处不在的、如同冰冷水银般的...场!
它“看”到了我残破的躯体,“看”到了思朔的恐惧,“看”到了水生徒劳的戒备,“看”到了赵绾绾心口那点微弱却异常醒目的白光...
它甚至...“看”到了我试图感知它的行为!
就在我的感知触及它的刹那,那冰冷粘稠的意念猛地一“缩”!
如同受惊的毒蛇,瞬间消失在感知的黑暗深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只留下一种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漠然扫视过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寒意!
“呃!” 我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眉心,本就混乱的识海一阵翻江倒海,额头的血符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差点熄灭。
一口逆血再次涌上喉头,被我死死压住。
“哥!” 思朔吓得魂飞魄散,冰凉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它...退走了...” 我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不是...实体...像...像无处不在的...眼睛...”
我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那是一种超越物理存在的、冰冷而漠然的“注视”,仿佛我们只是它冰冷观察下的几只蝼蚁。
“无处不在的...眼睛?” 思朔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