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青棺
暗河将我们冲进地下溶洞时,九尊玄武岩雕成的石狮环列潭边。
张思朔的犀角灯扫过狮口,忽见第三尊石狮獠牙间卡着半块油纸——山楂糕的油纸缺口与我怀中残片完美契合。
"三长两短..."赵绾绾染血的指尖轻叩狮爪。
当第五声叩击落下时,石狮腹腔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苏南突然拽着我扑倒在地:"躲开!"狮口喷出的不是机关,而是粘稠的尸蜜,蜜浆中沉浮着三百枚天师府腰牌!
水生抡铲劈向石狮耳廓,火星迸溅处露出青铜齿轮。
齿轮中央卡着节指骨,骨节套着的银戒刻着歪扭的"晦"字。
"是怀义师叔的..."苏南话音未落,潭水突然沸腾。
九具青铜棺破水而出,棺盖的饕餮纹竟在淌血!
"叩错了!"赵绾绾撕开道袍缠住流血的右耳,"石狮摆的是反八卦..."
她突然僵住,第二尊石狮眼眶里缓缓淌下两行血泪。
血珠坠地凝成卦象,与我背上雷图的离宫缺口严丝合缝。
震位石狮在雷光中崩裂时,地底升起青铜祭坛。
坛上九尊小鼎按洛书方位排列,鼎耳皆拴着红绳——绳头系在赵绾绾心口的刺青上!
"公子...刺青在吸鼎煞..."赵绾绾跪倒在地,衔尾蛇纹已蔓延至锁骨。
鼎腹突然裂开蜂窝状孔洞,无数痋虫涌向红绳。张
思朔燃尽三张雷符织成火网:"哥!鼎足刻着生辰!"
我并指抹过最近那尊鼎足,"癸卯七月初七"的刻痕下压着行小字:"父怀义血饲"。
虺玉突然灼如烙铁,九鼎同时倾覆,粘稠的蜜浆裹着半块龟甲漫出——甲背裂纹拼出父亲绝笔:
林仙非仙。
乃吾半身。
斩我即斩煞。
"不可能!"张思朔的桃木剑脱手坠地。
鼎中蜜浆突然凝聚成人形,二十岁的父亲虚影从浆液中浮出,心口插着斩蛟剑的残刃——正是我七岁时弄断的那截!
暴雨如瀑砸在废弃苗寨的吊脚楼上,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赵绾绾蜷在火塘角落,青铜药杵捣着瓦罐里的菌丝,药味混着血腥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
"公子,刺青的灼烧感退了三分,"她掀起道袍前襟,心口处的衔尾蛇纹泛着青紫,"但九鼎煞气已渗入心脉。"
"把这敷上。"我将捣碎的雷击木混着香灰推过去。
火光照见她锁骨处新浮现的卦纹——竟是父亲手札里记载的锁龙阵残缺阵眼。
张思朔突然踹飞脚边的陶瓮,瓮中腌渍的指骨滚落火堆:"哥你还在救她?那行血字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她颤抖的指尖几乎戳到赵绾绾鼻尖,"林仙就是爹的半身,这痋女分明是..."
"够了!"雷声炸响瞬间,吊脚楼梁上悬着的三百枚青铜铃齐震。
水生猛地拽开张思朔,她原先站立的地板突然塌陷,腐臭的沼气裹着半张焦黄照片喷涌而出——二十岁的父亲与黑袍人并肩立于鼎前,两人腰间平安锁的"晦"字在火光中淌出血珠。
苏南的战术匕首突然扎进照片:"看背景!"他刮去照片边缘的霉斑,九尊青铜鼎后的崖壁上,蜂窝状的洞穴正与虺玉纹路重合。
"是烟墩寨后山..."赵绾绾咳着血直起身,"明日卯时,瘴气会散开两刻钟。"
破晓的雾气像冤魂的裹尸布,缠在通往烟墩寨的栈道上。
栈桥木板间生满肉灵芝,每踏一步都挤出腥臭汁液。"踩着我的脚印走!"
水生工兵铲劈开拦路藤蔓,铲刃带起的腐叶里突然滚出个颅骨——天灵盖被钻出蜂窝状孔洞,七枚青铜算珠嵌在脑髓化石中。
"坎位七步。"我并指抹过算珠,珠面"三"字渗出黑血。
血珠坠地的刹那,整片密林响起拨算盘的脆响。张思朔突然拽住赵绾绾衣袖:"你后背!"
赵绾绾道袍裂口处,衔尾蛇刺青的尾部正随算盘声蠕动,鳞片状纹路爬上她的脊椎。
瘴气散开的瞬间,烟墩寨废墟在悬崖边显露真容。
九根盘龙柱环抱的祭坛中央,半面人皮鼓浸泡在血洼里。鼓架用大腿骨榫接,鼓面纹路赫然是倒写的周天雷图!
"这是...活剥的。"苏南的战术手套抚过鼓缘针脚,倒刺突然扎破胶皮。
血珠滴上鼓面的刹那,整张人皮突然绷紧,浮现出父亲潦草的血书:
击鼓三更
开鼎见吾
勿带痋女
鼓架底部突然传来抓挠声。
赵绾绾的银针挑开人皮碎片,半截烟杆卡在骨缝里——烟锅处残留的烟丝,正是父亲最爱的关东老烟叶。
子时的暴雨冲刷着祭坛血迹,人皮鼓在雨水中胀如活胎。
张思朔的桃木剑抵住赵绾绾心口:"你早知鼓上有警示!"剑尖挑开的道袍下,衔尾蛇纹已蔓延至小腹,蛇首正对着震位盘龙柱。
"若信不过,用这个。"赵绾绾突然割破掌心,血淋淋的金蚕蛊拍在鼓面。
鼓皮骤然凹陷,三百根桃木钉从祭坛地缝破出,钉身刻着的生辰八字在空中拼成父亲虚影:"晦儿...击鼓!"
鼓槌触及人皮的瞬间,整座山崖地动山摇。
九根盘龙柱应声倒塌,露出柱底深坑——九具青铜椁竖立坑中,棺盖缝隙垂落的锁链拴着具三丈高的白骨鼎!
鼎腹由三百根肋骨榫接,每根肋条都刻着"张怀义封"。
"坎离易位!"我甩出墨斗线缠住震位锁链。
铁链绷直的刹那,骨鼎突然开启,粘稠的蜜浆裹着具无皮尸身涌出——尸身脊背的周天雷图缺损处,形状正与赵绾绾心口的刺青严丝合缝!
苏南的战术手电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赵绾绾凄厉的惨叫,她心口的衔尾蛇纹正化作实体钻出,蛇口衔着的半块玉珏直飞向尸身雷图缺口。
穿过骨鼎裂开的缝隙时,腥甜的腐臭味几乎凝成实质。
张思朔的犀角灯扫过溶洞顶部,倒悬的钟乳石间挂满琥珀色虫囊,每个囊内都蜷缩着具道袍尸骸——尸身心口钉着桃木剑残片,剑柄红绳正是天师府的九转金刚结。
"是师祖们的..."张思朔话音未落,虫囊突然爆裂。
金绿色粘液如暴雨倾泻,落地竟化作数百只青铜算珠,珠面刻着"三长两短"的卦辞!
"坎位结阵!"我甩出墨斗线缠住石笋。算珠在血洼中自动归位,拼出完整的周天雷图。
赵绾绾的银针突然扎向震宫缺口:"公子,雷图在吸地脉!"针尖触及岩面的刹那,整座溶洞浮现青紫色血管纹路——虺玉的纹路正顺着血管搏动!
水生抡铲劈向巽位石壁,火星迸溅处露出蜂窝状孔洞。
腐臭的蜜浆从孔中涌出,裹着半卷焦黑的《鲁班经》飘落。
经页间夹着的照片上,二十岁的父亲正将烟杆插进岩缝,身后蜂窝状的洞穴深处,隐约可见人皮鼓的轮廓。
暗河在石髓深处轰鸣,水流裹着青铜算珠撞向岩壁。张思朔的桃木剑突然脱手射向水面:"哥!水里有人!"
剑尖挑起的黑影竟是具青铜人甬。
甬体关节以榫卯拼接,天灵盖处镶着三百枚桃木钉——每根钉帽都刻着"癸卯七月初七"!
人甬掌心托着青铜罗盘,磁针正指向赵绾绾心口的刺青。
"别碰罗盘!"苏南的爆破索刚甩出,人甬眼窝突然睁开。
琥珀色的复眼里映出父亲降痋的画面,只是施术者的道袍纹路变成了逆八卦。
赵绾绾的金针扎进人甬颈椎:"是痋术复刻的怀义长老!"
人甬腹腔突然裂开,九条青铜锁链如毒蛇窜出。
链头蛇首叼着的玉牌上,"张怀义"三字正渗出血珠。
水生工兵铲劈断锁链的刹那,整条暗河突然倒流。我们被冲进竖井时,井壁桃木牌齐齐翻转——每块牌背都用尸油画着赵绾绾的衔尾蛇刺青!
竖井底部的祭坛上,九盏人鱼膏灯围住血肉巨鼎。
鼎腹由血管状菌丝缠绕而成,搏动的脉络间嵌满天师府腰牌。
张思朔的符火刚触及鼎足,鼎内突然响起拨算盘的脆响。
"是老鼠打洞的答案..."我攥紧从人甬手中夺下的罗盘。
鼎口喷出的蜜浆在空中凝成算珠,珠面"二十三"渗出的黑血,正与井壁桃木牌的血渍相连。
赵绾绾突然咳出团痋虫:"公子...鼎在复制雷法!"她袖中金蚕蛊扑向鼎耳,蛊虫瞬间被菌丝吞噬。
吞噬处浮现出清晰的雷纹——竟与我昨夜在吊脚楼绘制的镇煞符一模一样!
苏南的战术匕首扎进震位菌丝:"看鼎内壁!"手电光束穿透粘液,鼎腹上赫然刻着:
以尔之雷
焚尔之血
开吾仙途
血肉鼎突然剧烈收缩。
三百根桃木钉从鼎壁迸射而出,钉身缠绕的符纸无风自燃。
火焰在空中拼出父亲扭曲的面容:"晦儿...香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