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彷佛远古巨人的吐息,古老的尘埃吹进了现世,整个颠旋界的时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小世界本源发出刺耳的鸣叫,似乎能看到坎水尊正攥着一只小鸡仔,后者在祂手中无力地挣扎,却又不得不被挤出最后一点精华,来支撑颠旋界这场前所未有的“逆转”。
生与死的边界被模糊了,玄素二气自天地浮降,死者即将返回,生者迈入阴曹。
诸位真人和仙灵族的人仙们纷纷露出惊怒之色,规则大改后他们已经恢复了修为,但更严重的危机已然到来。
白松面露绝望:“这等伟力岂是我们能够抵挡的!”
“好一个大尹,”焃鴠已经看淡了生死,“我等亲友师门必不会忘却今日血仇!”
相较于个人命运的飘摇,阴笃等人的绝望更甚——今日之后此界哪还会有什么生灵,什么三族血仇,什么历史迷雾,统统都散了罢!
鬼蜮的影子已经投射而下,坎水尊的意念冷哼道:
“还与我耍心眼!”
“将力量集中在圣山顶部,若事不成吾便废了此界!”
本源发出不甘的怒吼,但逆转道则还是诚实地朝山顶汇聚而来,温熙虚幻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正在从过去走出。
苏照墟来到仙阵之上,山顶的规则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威胁。
“诸位,既然规则恢复,还请与我一同对敌。”
“当有此义!”
“可是该如何插手,”和鸣皱眉道,“等到他重获地仙之躯,诛杀吾辈怕不是倾掌之间。”
“《大衍局》仍在,”苏照墟枪尖斜指下方,“你们去梳理经纬,若得完全成型,当立奇功。”
众仙面面相觑:“好!”
谈话间温熙已然完全实化,曾经在千年前逝去的业缘真君归来了!
此界的【既济】大道从未如此接近真实,坎水尊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界法则的沟通,为温熙的突破提供条件。
祂传出意念:“业缘,你必须在一炷香内突破成功,否则等颠旋界本源耗尽,你还会再次回归死亡。”
“一炷香足矣。”
只要将屯元宗道子击败,重新夺回焦珥塑造此地灵机,突破又有何难!
“大言不惭。”苏照墟提枪走出,不但枪尖被蓝焰覆盖,连蓝金战甲也燃起了熊熊烈焰,一双明眸分别闪烁红蓝色彩。
而温熙的气质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多了份地仙的超然,掌心连着无数丝线,延伸至太虚后逐渐淡化,宛若世间矛盾的集合。
蓝色身影长枪疾刺虚空,却如陷泥淖。若以法眼观太虚,可见亿万因果丝线密织如网,将枪势尽数缠缚
这些丝线并非实质,而是一个人的过去,是苏照墟拥有的、所有阻碍她挥枪的过往以及未来,师门、朋友、亲人...
并非阻挡,而是她的内心已然有了破绽!地仙的规则碾压下,【恒】心不复!
神通·【羁绊丝巢】。
“哼。”
蓝色身影却不去思考破解之法,或者说她的破解之法根本无需思考!
枪尖蓝焰骤然转移到了身后月轮,这件灵宝首次放出光芒,【太虚恒照定光轮】首次绽放它的光彩。
而蓝焰消失后的长枪只停息了一瞬,无比璀璨的火苗便从中燃起,瞬间爬满整支枪身,【紫极阳精升日枪】,赤炎才是它的本色!
只见苏照墟脑后竟隐隐浮现出一片迷雾,其中似有一座小世界位于其中,神通·【日月同辉天】!
但见赤焰衔山起,银轮破海升。
霞绡裂穹处,日精撞月魄迸作星雨。
万丈金光漫洒,千叠雪练横空。天地交辉酿成琉璃色,照见八荒河岳尽通明。
可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本就在人地临界的她竟直接一步迈入地仙!恰逢小世界规则被仙器压制,正可大展拳脚!
“这、这...”白松目瞪口呆,竟然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屯元宗哪来的这种秘法...人地天堑竟弹指而破!”
“蠢货,天底下哪来的这种秘法!”焃鴠毫不掩饰对这个二世祖的鄙夷,随后神色沾染了几分复杂和惊叹,“她在人仙境就将【升】之大道推演至地仙的极致,以此大道将自身推举至地仙后再以【恒】之道巩固下来。”
“还有这种操作?!”白松惊讶到连对方骂他蠢货都自动过滤了,“难怪屯元宗提前知晓此间算计却只派她一人至此,原来如此...”
和鸣亦是满脸复杂,带着对邻居的羡慕:“【升】【恒】两道皆以巽为其下单卦,此二衍道足以将【巽】之本源大道推至地仙境界,此等才情...这是板上钉钉的神仙了!”
“难怪看不上‘区区’仙器,”凌崖叹道,“不愧为天下第一天骄!”
“咦,话说世界规则被坎水尊压制,我们宗门的地仙呢?”白松一边拨动手里的金线,一边问道。
“蠢货!”这次白松可听得清清楚楚,对着焃鴠怒目而视,“你也不想想,大尹赌上千年的算计,岂会这么简单!”
他沉声道:“外界说不得又是一场浩劫。”
……
大尹,西南行省南部,双台岛。
天穹被雷云割裂为两半。东侧二十万履霜军踏云结阵,方盾叠成千丈铁壁,枪尖寒芒连成星海。云层里三百六十架夔牛战鼓轰鸣,每声闷响都震得下方山峦簌簌落石。八位百丈高的玄甲神将持各式法器悬在阵前,杵头缠绕的紫电将云气灼出焦痕。
玄黄府三军之一的履霜军竟倾巢而出!
再看西侧,十二座浮空山结成剑印,万余名青袍修士脚踏阴阳阵图,袖中飞剑尚未出鞘,剑气已在云中犁出纵横沟壑。十二盏琉璃灯悬在山巅,灯焰凝成赤龙盘踞云端。郗翊单掌托起皓白宝塔,其余长老位列其侧,地仙威势皆含而不发,但蓄势的篆文符咒、道法灵宝正将灵气抽成飓风。
仙界已经数千年未有如此阵势,双台岛的近百城邦鸦雀无声,千万人不敢发出丝毫动静,只能在瑟瑟发抖中等待天罚的降临。
“玉枢,你拦我何益!”说话之人脚踏黄龙,暗黄色甲胄毫光不显,却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正是玄黄府大府君,万辕上真,黄庭。
“万辕,那件半仙器是给我准备的吧?”妘琮璧手持长柄大锤,“可惜老夫看不上眼!”
老头子是屯元宗三名太上中战力最强之人,若双鱼佩突破仙器必是由他执掌,如今的大有镜因为其特殊性,不到万不得已屯元宗不会将其投入战场。
当初得知焦珥因果与半仙器绑定,加之大尹地仙在幕后隐隐浮现,妘琮璧已经对仙朝的谋划有所猜测了。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至于其他几路你也别念想了,”玉枢嘲讽道,“你大尹七位神仙一个都别想漏过去!”
大府君面色极寒无比:“无妄宗两名,大壮宗两名,真是好算计。”
“比不得你们,”屈迟苔嘲讽道,“煞费心机谋算千年,可惜摧心不咬饵。”
仙器的突破势必勾连现世大道,如今外界毫无动静,真君上真们自是知晓屯元宗没有上套。
其他隐藏在太虚中的八宗长老面色复杂,试问如果是他们自己,定是挡不住仙器诱惑的。
“要不把【傀龙】拉出来溜溜?”玉昑上真笑道。傀龙是大尹手中的另一件仙器,历来看守九宫大阵阵眼。
“再如何争执我们也不会把妖魔放出来,”大摄政仙官龙焚的身影从虚空浮现,“乾坤本无羁,鸿鹄任逍遥,奈何尔等屡设樊笼!”
“如今我大尹甚至愿以仙器为码,求一神仙现世,却依旧不得!”
“岂不愧乎?”
“愧?”妘琮璧笑了,“少在这装腔作势,不服就拿拳头说话!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初把妖魔放出来导致三界生灵涂炭,那时怎不见你假仁假义!”
“我大尹已退让数千年,此番绝不妥协,”皇室上真从太虚走出,“若屯元宗铁了心阻拦,那便开战!”
“战!战!战!”履霜军全军怒吼,杀声震天。
太虚中八宗上真依次浮现,以具体行动表达对屯元宗的支持。虽然他们也不想掀起浩劫,但若大尹执意如此,他们必然站在仙盟一侧。
“咦,天命宗呢?”夔丞愣了片刻。
“临渊那个叛徒,”妘琮璧唾弃道,“跑去投靠大尹了,现在无妄宗的【曦钟】正压着他呢。”
“他发什么疯?”
“谁知道呢,整天【观】这【观】那的,把自己观傻了吧。”
无妄宗是上四宗,天命宗却只有临渊上真一名神仙境战力,也无怪乎夔丞如此吃惊了。
如此草率的跳反,这不是送吗?
......
就在瀚海上大战一触即发时,颠旋界中圣山顶上的交锋已经到了最关键之时。
苏照墟以【恒】道加持己身,再以【升】道提高境界,颇有一力破万法的架势。温熙的因果神通本就神妙有余,威势不足,可谓被克了个正着。
眼看一柱香的时间快要过去,此界规则即将被坎水尊榨干,温熙不免红了眼。
‘局势怎的就到了这般地步,’他早就不复之前的从容,‘只差那味离火引子!’
但毕竟是经年老怪,仍在凭借自身底蕴硬撑。虽然无法对苏照墟的因果动手脚,但他可以改变自身因果,比如断开与其招式间的联系,使其空放,像极了光滑的泥鳅。
但雪上加霜的来了,真人们调整半天,《大衍局》要彻底成型了!
原先歪歪扭扭的棋盘化作了方正的经纬,天地万象演化其上,龙争虎斗宛如沙场,只待苏照墟落子。
‘虽然只是粗通棋道,但也够用了。’
只见她赫然将月轮脱手砸出,温熙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没有错过这天赐良机,断然切开了对方与灵宝的联系。
趁着器灵茫然失措的瞬间,他欲将月轮摄入手中。但就在入手的刹那,他竟被移出中腹,落在了西南。
既是角部,亦是巽位。
温熙大惊,赶忙切断自己与周遭的时空联系,避免苏照墟近身。
“好一手劫争转换,”凌崖赞道,“以己方无忧劫为码,快转至角部,巽位之下此僚有死无生。”
“当是倚盖了。”和鸣抚须笑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苏照墟闪身至其身侧,《大衍局》落子,与尔因果何关?棋盘之上,尽为主场;纵横之间,皆我助力!
她直接摘下脑后日月同辉天中的大日,从虚幻来到现实,劈头盖脸砸下,招式无比简单,但在阵法加持和巽位映照下却又无比凶猛。
温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因果白刃自虚空斩下,想扭曲自己与大日间的联系,却毫无作用。
大日锁定的是棋盘位置,可不是他!
赤炎凝成的烈阳裹挟着混沌初开般的暴躁气息轰然坠落,温熙周身因果丝线在炽光中寸寸崩断,发出琉璃炸裂般的脆响。
他双掌翻飞掐出百道护身印诀,却在触及日精的刹那如蜡油般消融——罡风卷起棋盘经纬,将每一寸退路都织成天罗地网。
“好一个风助火势!”真人们彻底进入吃瓜状态。
嘶吼声淹没在焚天烈焰中。温熙左肩率先化作飞灰,露出森森白骨上跳动的道纹,好不容易归来的身躯再次遭受重创。右眼瞳孔迸裂成蛛网状,将半边脸颊烧灼出焦黑的沟壑。
“屯元宗!”他宛如厉鬼在世,“是你们逼我走到这一步的!”
“本不想造此杀业!”
话音刚落,山脚的福鹿白牯二族纷纷自燃,滔天的黑火似乎将圣山架在了火上,要将它化作灰烬。
“啊——”
仙阵之上亦有惨叫,两族的人仙成为了毫无还手之力的柴薪,对黑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我的身躯岂是那么好拿的?”温熙维持着剩下的半张脸,讥讽道,“子子孙孙皆为我资粮!”
“既无离火之正,便拿这海量的业火充数!”
他竟开始强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