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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爱哭的白毛团子

  手中,竟是半块冷硬的芋头,表皮还留着清晰牙印。

  他默默把芋头握在手心中,心情复杂。

  青君浑身抖得像筛糠,扑通跪倒在地:

  “师父我错了!这是给姐姐留的……”

  话没说完就噎在喉咙里,抽抽搭搭的抹着泪花。

  唉。

  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小丫头看起来干瘦干瘦的,泪水咋这么多?

  陈业将冷芋头穿在树枝上,指甲掐住一点灵火,将熄灭的火堆重新燃起,简单翻烤着。

  等焦香味渐渐弥漫开来,陈业将树枝塞在青君手里:“吃!等下我就把知微带回来。”

  青君肚子不争气地叫唤,却捧着吃食不敢动,她明白了。

  师父想卖她,所以才想养肥她,只会给她吃,而不会浪费给师姐。

  一定是这样的!

  那要是不吃,师父就不会卖她了吧?

  师姐说过,绝对不能当炉鼎,哪怕是死了……

  陈业猛然回身,阴影笼罩住瑟缩的白毛团子:“不吃,今天就卖了你。”

  小女娃吓的赶紧吃起来,烫着的舌头直哈气,又怕出声挨骂,憋得小脸通红。

  她偷瞄着师父搭在门闩上的手,有些奇怪,为什么师父犹豫着就是不出门呢?

  陈业微闭眼睛,狠下心推开屋门。

  晨光熹微,天际尚有未褪去的乌云。

  雨后的棚户区,空气散着泥草的清新味。

  昨日的暴雨,让陈业门前的这条土路变得泥泞,牲口蹄印与车辙交叠。

  这是陈业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周边的环境。

  太寻常了,寻常到如同前世农村。

  而身后屋内,小女娃正斯哈斯哈吃着烤芋头。

  陈业紧绷的肩背莫名松了松。

  两侧挤满了歪斜的屋舍,隔壁有个披着补丁道袍的老道正蹲在门槛上咳痰,斜着眼睥着陈业:

  “哟,老陈今日倒是勤快。”

  老道邋遢地同他如出一辙,道袍油腻腻的。

  正眯着三角眼贼兮兮地朝陈业身后张望。

  陈业不动声色将门踢上。

  在前身记忆中,老道名叫张宏,最好女色。

  就算吃不饱饭,都得去勾栏快乐,与前身关系一般。

  放眼观去,这片棚户区几乎都是如老道、陈业这般中老年低层修者。

  无心继续奋斗,更懒得奔波,苟在棚户区能活一天是一天。

  也有极少部分修者灰心丧气,回到世俗当个富家翁。

  但世俗缺乏灵气,会极大衰减他们因修行而得到的寿命。

  若是待的久了,修行甚至还会一直衰退,直到沦为凡人。

  这些代价,对绝大多数低层修者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

  “张老道,再敢瞅剜了你的招子!”陈业阴沉着脸,拇指顶开腰间刮骨鞭。

  他手掌间冒着细汗,但前身的记忆告诉他,身处棚户区这摊烂泥中,越是示弱,越是被人得寸进尺。

  这一点,便也和前世的某些落后地方一样啊……

  所谓的修仙者,不过也是人罢了。

  张老道脸色一滞,讪笑着嘬了口烟枪,灰白烟气后那双浑浊眼睛仍在打转:

  “你那徒弟,反正也是要卖的。不如直接卖给老夫,一块灵石怎么样?”

  “滚!”

  一股子无名怒火,烧的陈业几乎想一鞭子抽在张老道身上。

  青君才多大?

  小丫头瘦不拉几,可怜成这样,张老道竟还有这种想法!

  张老道似是有些忌惮陈业,被吼的烟枪一抖,他无奈摊手:

  “啧,老陈别着急,老夫寻思开个玩笑而已,当真就是你的不对了。”

  陈业懒得和这臭不要脸的老头纠缠,直接转身回屋。

  小女娃正呆呆的捧着没吃完的芋头,明显是听见了门外的交谈。

  “师父,不要卖我,青君会乖乖听话的……”

  她可怜兮兮地仰着小脸,嘴边脏兮兮的,都是芋头渣子。

  “说不卖,就不卖。”

  陈业拎起小女娃的后颈,把她夹在腋下,一脸没好气,

  “你这丫头别胡思乱想的,跟我一起出去,省的那老道动歪心思。”

  “哦。”

  青君愣愣地垂着手脚,在陈业腋下晃悠。

  她盯着没吃完的芋头,渐渐撅起小嘴。

  要是不卖她,师父为什么要带她出去。

  师父,本来就喜欢骗青君……

  小女娃悲从心来,恶狠狠地啃着芋头。

  走出房门时,张老道还呲着黄牙笑着,慈祥道:“小青君,跟师父出去耍呀?小心师父给你卖了,要不投靠张爷爷?”

  青君下意识地将小脸埋进芋头,不敢和老头对视。

  陈业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对于这种无赖,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己说白了,是个生活在和平社会的年轻人。

  而前身醉生梦死,死不要脸,哪里会在意他人看法。

  除非……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陈业豁然一惊,他深呼吸一口气,夹紧青君,穿过七扭八歪的屋舍才摆脱掉张老道的垂涎目光。

  但刚刚的念头却始终在他脑中盘旋。

  自己昨日还是个平平无奇社畜,今日怎会有这种杀人了事的念头……

  棚户区离坊市很近,越靠近坊市,周遭的环境也就越好,灵气相对也更充足。

  相对应的,云溪坊也会视地段收取一笔租金,但价格远低于坊市内的屋舍。

  一般那些囊中羞涩,但有志修行的修者,便多住于此。

  黑老汉便住在这个区域,陈业恰好路过他家。

  “呸呸呸,晦气,真晦气!”

  正在院中晾晒兽皮的李婆婆,对着地上连吐几口唾沫。

  不用想,陈业都知道是在针对他,只得干笑一声。

  老妇人忽然瞧见他腋下的白毛团子,松弛的眼皮猛地撑开:

  “你这混球!前日才打折娃儿的腿,今儿又要把娃儿往哪个窑口塞?”

  李婆婆目光扫过青君露在袖口外青紫交错的腕子,喉头哽着半口浊气在胸腔里打转。

  陈业腼腆的笑着:“婆婆别误会,我这是去接知微回家,青君一个人待在家我不放心。”

  听到陈业的话,李婆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混球还会担心青君?

  可她再怎么心疼青君和知微两个丫头,她终究只是外人。

  既无权也无力干涉陈业的决定。

  只得眼睁睁看着陈业夹着白毛团子越走越远。

  “天杀的王八羔子!早晚让雷劈了心肝!”

  老妇人忍不住一跺脚,至于陈业的话?

  她宁可相信天要塌了,也不相信这混球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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