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最后的一搏
完事之后,曹昂吩咐许褚替他坐镇城门楼,而他则带着曹安民驾着战马前往城内。
在前往内城的沿途,曹昂看到许多城内的居民来来回回往返,帮助曹军士卒运输粮草,以及檑木等防守器械。
看到那一幕,曹安民由衷说道:“濮阳城能守下来,子脩你功不可没。”
诚然,曹安民虽说读过兵书,然而他对于带兵打仗确实没什么丰富的经验。
但是,架不住曹昂计划很好。
前两日,当曹昂意识到敌军将连续对濮阳城展开进攻时,他就吩咐县令罗梓昂寻求城内百姓的协助,只有军民齐心才能有机会击退进犯的敌军。
县令罗梓昂闻言深以为然,便带着他一干护卫们走访在城内民众间,挨家挨户地拱手行礼,恳请城内百姓的帮助,丝毫不摆县令的架子,向平民弯腰恳请。
在这位县令的诚恳的恳求下,城内的百姓纷纷自发组织起来,帮助曹军运输粮食物资。
甚至于,有很多人直接跑到城郭的军营里,帮助曹军做饭、烧水,照顾伤兵,极大地减轻了曹兵在杂事方面的劳累,使他们能将所有的体力与精力都用于与敌军作战。
不多时,曹昂就在城郭内找到了县令罗梓昂,后者正守着一口底下燃烧着柴火的锅。
见此,待曹昂御停下战马后,曹昂翻身跳下了战马,边走边开玩笑对县的罗梓昂说道:“怎么,县令,这次不扛米了?”
听闻此言,此时已站起身来的县令罗梓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解释道:“他们嫌我手笨,干脆让我守着这口锅,待水烧开后往里倒米即可……”
听他这话,附近那些正在忙碌于烧水煮米的曹兵与城内百姓,亦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氛围很好。
看了几眼那些曹兵与前来帮忙的城内百姓,曹昂暗暗说道。
县令罗梓昂做到了与兵亲近、与民亲近,礼贤军民,这比其他官员好多了。
彼此说笑了一阵后,县令罗梓昂问道:“公子,你说敌军明日还会来攻城么?据我所知,这两日士卒们已是带伤上阵,再这样下去,恐怕……”
听闻此言,曹昂微微点了点头。
毕竟县令罗梓昂说的没错,由于这几日敌军连番攻打城池,一日也未曾间隔,这导致城内的伤员越来越多,以至于到最后许多士卒只能带伤上阵。
想了想,曹昂宽慰道:“罗县令安心,我觉得这样的攻势,敌军亦难坚持许久。今日我在城上观望,发现敌军士卒的攻势已经较前几日减弱了许多,想来这几日的连续进攻,敌军亦负担极大,只不过那高览不肯给予我等喘气机会,是故才加紧攻城……最多再一两日,敌军肯定先支撑不住。”
“但愿如此。”
县令惆怅地点了点头,旋即他问道:“对了公子,你为何留下乐进那三千人不派其守城?虽说人数不多,但若是有这三千人参战,城内的士卒也好稍稍得以喘气……”
他所说的,即前两日赶来支援濮阳城的乐进军。
乐进三万士兵曹昂抽出三千人,其余人全部用于守城。
一来是敌军攻城的力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是越来越弱,并不需要派上全部三千名兵卒;二来,是曹昂希望留下一支完好无损的兵力,以防不时之需。
比如在敌军撤退时,趁机追击敌军,趁势收复东平、济南什么的——那些都是兖州在这场仗中丢掉的郡县,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被敌人占据?
曹昂的想法可不单单只是击退敌军,他还要把在这场仗中所攻占的城池全部吐出来,叫敌人损兵折将却得不到丝毫回报,只有这样下回敌人进攻自己时,才会掂量掂量。
敌军连续第六日进攻濮阳城。
在下令进攻前,高览再次于阵前,用重赏来激励麾下士卒的士气,并且在此前的基础上再次提高。
比如说,打下濮阳城后,全军每名士卒赏赐二十金,率先攻上城墙的前两百名士卒,每人赏赐田地三百亩、房屋两间、三千钱。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能挤进那两百人的名额内,足够八口之家富足的过完这辈子了。
可想而知,许攸、高览二人想要打下濮阳城的迫切。
在这份重赏之下,敌军士卒们重新抖擞精神,但奈何连日的攻城,他们实在太疲倦了,以至于他们对于赏赐的欢呼声,远远不如首日来地响亮。
而对此,许攸、高览二人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事已至此,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强攻城池,祈祷今日能够攻破城池——最起码让他们看到攻破城池的希望。
“进攻!”
随着高览一声令下,敌军如潮水般地涌向濮阳城的北城墙。
不得不说,这场仗打到这份上,阵型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敌军士卒们已经没有那么精力来维持阵型,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即进攻!攻上濮阳城墙!
“放箭!”
随着站立在城上的黄忠一声令下,部署在城内的弓弩手亦当即利用抛射射杀城外的敌军。
不得不说,弩手们还好,可是弓手们,这几日连续的拉弓,导致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弓手们一个个手臂肌肉拉伤,以至于平时端个东西双手都颤抖不停,但此时此刻,他们紧咬牙关,不顾双臂的酸痛,使劲浑身力气拉开弓弦,直到精疲力尽,整个人瘫倒在地。
“嗖嗖嗖——!”
一阵阵连绵但不整齐的箭矢,三三两两地落在城外的敌军士卒头顶,无论是精准度还是射击距离,都比较前两日逊色了许多,没办法,城内的弓手们已然精疲力尽,纵使经过了一宿的歇息,但由于肌肉拉伤,使得他们在仅仅射了一两箭后,就彻底失去了作战能力。
关键,还是要看城墙上的曹军士卒。
“砰砰砰——!”
“砰砰——!”
一架架长梯,被架在城墙下。
见此,扼守城墙的将领们,当即指挥士卒用檑木往下砸,但还是无法阻挡敌军利用长梯攀登上城墙。
“敌军攻上来了!”
“白刃!”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墙上各个将领们指挥着附近的曹兵堵在城墙,不顾头顶上敌方箭矢的危险,用手中的兵器刺向企图攀爬上来的敌军士卒。
“砰!”
“砰!”
一名又一名士卒从城墙上摔下,或是敌兵,或是曹兵,那场面的激烈程度,比较前几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今日是敌军的最终一战了。
曹昂深深看了一眼城外敌军的本阵。
鉴于这两日敌军的攻势一日比一日弱,他原以为今日亦是如此,可没想到,今日这场仗才刚打响,敌军就展现出了堪比首日的作战能力。
这无疑意味着今日可能敌军在这几日连续攻城期间的最后一次尝试,只要能挡住这拨攻势,彻底失却锐气的敌军就只能整顿歇养。
既然如此那就……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曹昂当机立断地下令道:“敌军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挡住这拨攻势,敌军自退。传令下去,命城中三千后备役士卒立刻上城墙防守,这会儿决不能在气势上被敌军压制!”
“喏!”
左右士卒立刻飞奔城内。
而此时,城外的高览亦在观望着战况。
忽然,他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试图用人海战术击垮濮阳城。
可就当他派出的第二波军队才堪堪抵达城下时,濮阳城墙上亦忽然涌出了许多曹兵,这些曹兵将整个城墙挤地满满当当,以至于自己麾下的士兵根本没有空间立足。
往往刚攻上城墙,就被三个方向的曹兵杀死,连带着尸体亦充当檑木丢到城下,砸倒一堆士兵。
只见这些曹兵出手快、行动迅速,根本不像负伤的样子,显然正是曹昂预留以防不时之需的那三千名后备役士卒。
这三千名士卒的到来,使得敌军的攻势再次被曹兵压制。
“又是这样!”
瞧见这一幕,高览恨恨地一拍大腿。
瞥了一眼恼怒的高览,许攸皱着眉头继续望向濮阳城。
他知道,那些增援的曹兵此前都驻扎在城郭内,算算他们增援城墙的速度,也就是说,这边高览刚刚下令全军进攻,对面濮阳城的主将就已经征召了伤兵参与守城——可能还要更早。
对战况把握地相当精准啊。
莫非是通过我军士卒今日攻城时的气势,判断出我军将在今日展开最后的猛攻,因此在高览下令全军进攻前就早早召唤了城内的伤兵么?
还真是个了难缠的对手啊。
想到这里,许攸稍微犹豫了一下,旋即对高览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强撑了!”
高览愣了愣,顿时就明白了许攸的意思,当即再派人传令道:“传令前军,全部压上,那么长一段城墙,我不信曹兵能全部守住!”
在高览的命令下,其余几个方阵的大军亦迅速涌向濮阳城。
截至目前为止,高览带来的五万大军,已经在连续五日的攻城中战死了一万余人,在刨除掉重伤的士卒后,约只剩下两万三千左右的兵力。
而这两万三千名士卒,此刻被高览全部派上战场,同时同时对濮阳城的整个北城墙展开猛攻,以至于放眼看去,整个北城墙上到处都是利用长梯攀爬城墙的敌兵,仿佛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
蚁附战术,名副其实。
北城墙上,敌军的攻势仿佛决了堤的洪水,一波又一波的涌上城墙,然后被城墙上曹军士卒用身体组成的防线生生挡了下来,仿佛拍到了岩石而被震退的激流那般,纷纷从城墙上跌落,砸在城墙底下的人潮中。
可即便如此,仍有源源不断的敌军士卒疯狂地涌向城墙,不单单是为了攻克眼前这座城池,他们也是为了得到高览许诺的高额赏赐。
毕竟,只要能抢在前两百人次杀上城墙,他们就能获得足够全家吃用一辈子的赏赐,这份赏赐足以令人疯狂!
“啊——!”
“吼!”
在一声声助涨自己威势的吼声中,一波波敌军士卒不顾死伤,前赴后继地涌上城墙,只为了抢先攻上城墙,然而对面的曹兵在气势上完全不输给他们,彻彻底底堵死了城墙上的每一个缺口,只要是出现缺口,后面的曹兵便会立刻堵上,接替战死的同泽的防守位置。
“为了丞相!为了公子!一步亦不许退!”
“为了丞相!为了公子!”
众多曹军兵将高喊着口号,丝毫不给敌军攻上城墙的机会。
此时此刻,几乎城墙上所有的曹兵都愿意为了公子而战,哪怕为此牺牲自己。
“顶住!顶住!”
“攻上去!攻上去!”
在无数嘶喊声中,一名又一名曹刘两军的士卒在城墙上浴血厮杀,从人体内溅出的鲜血彻底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城墙,以至于远远望去,整道北城墙仿佛是被赤血所浇灌,显得格外的妖艳诡异。
一名攻上城墙的敌兵刚刚用手中的长戈刺倒一名曹兵,旋即就被其余曹兵用长兵器从长梯上推落,惊叫着活活摔死在城下。
一名曹兵才刚刚用兵器刺穿一名敌军的胸膛,旋即就被后者身后飞跃上来的敌兵刺倒在地。
此时的北城墙,俨然犹如绞肉场一般,寻常士卒的幸存率几乎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有数十名、数百名曹刘两军的士卒丧生,丝毫不为人所牢记地,死在了濮阳城的城墙上。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在接连砍翻了两名敌兵后,庞云翔喘着粗气指挥着附近的曹兵。
敌军的攻势实在太猛了,若非方才公子及时的将自己麾下三千名完好无损的兵卒派上城墙,恐怕这道城墙此刻已经被敌军所攻破。
可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仅仅只是一刻辰工夫,那三千名完好无损的兵卒,便阵亡了约五百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再算上对面敌兵的伤亡,以至于此刻城墙上的尸体迅速堆积起来,已经到了使人无立足之地的地步。
想到这里,庞云翔立刻下令道:“快!快来人将我方士卒的尸体搬到城内,至于敌兵的尸体,通通给我丢下城墙去!”